老抠
■龚金球
老鄢是安民村出了名的抠,能吃的食物半点都不浪费,能省的钱半毛都不花,村里人“打斗肆”(客家地区“AA制”聚餐的一种民俗)他从不参加,赶集也从不舍得在饭店吃上一顿喝上一盅,背地里人们都叫他“老抠”。
安民村是掌形小盆地,“掌中”地势平缓,稻田成片,“手指”把周边的高山按下,形成山沟,沟中梯田层层。远处层峦叠嶂,山林茂密。一条只能步行的窄小山路弯弯曲曲绕到山外,宛如一条蟒蛇在山间爬行。村民世代都以农耕为生,自给自足,有稻谷富余才挑到山外去卖。
那一年,安民村开通公路后情况就变了,山外的流动商贩开着汽车进入村里,粮食面包、肉类果蔬、五金日杂应有尽有。村民听到手机“叮咚”一响,便知道山外打工的子女转来了生活费,足不出户也能生活无忧。村民纷纷洗脚上田,带着孙子孙女东逛逛西聊聊,过着足不沾泥的悠闲生活。
“老抠”的子女事业小成,一直劝他到城里生活。他不仅没走,还一分地都没撂下,那绿油油的庄稼在一片荒地中分外醒目,好像一群乞丐中站着一个精神焕发的人。他收割的谷子全部储在家里,待到下一个收割季节才运到镇里去卖。有年轻人问他,现在买东西那么方便,你在家里储那么多粮食干什么?他不解释,只笑笑说:“你挨挨饿就知道了。”
那年冬天,五十年一遇的南方冰雪说来就来。安民村村民一觉醒来,只见满天灰蒙蒙,群山披银装。村道全被冰雪覆盖了,商贩进不来。
半个月过去了,天仍未回暖。村民眼看家里的食物所剩无几,心里非常焦急。唯有“老抠”气定神闲,抱着热水袋坐在客厅饮茶听戏,摇头晃脑跟着哼唱。“笃、笃、笃”敲门声扰乱了“老抠”的雅兴,他忙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村委会主任和几个村干部便走了进来。
“鄢叔,你捐点吧!”村主任抖了抖身上的雪,指着村干部手中的袋子开门见山地说。见他没吭声,解释道,“下雪好多天了,外面的车进不来,现在村里的困难群众和山上工程队的粮食都非常紧张,村委会倡议村民行动起来,共献爱心。不过,大家储存的粮食都不多,募捐效果不是很理想。全村就你家粮食比较富足了,希望你能伸出援助之手。”
安民村北面的山上正在修建高铁,一百多人的工程队的生活用品平常都是从村道运送到工地。现在交通受阻,生活用品供应不上,尤其是粮食,更是青黄不接。
“我没粮食了。”村主任正想进一步做思想工作时,老抠轻轻地说。
“你没粮食?骗谁呀,是不愿捐吧?”一个村干部小声说。
“我是真没粮食了。”老抠摊开双手说。
“那就不为难你了。”村主任说完转身出门。
“还真没见过那么抠的,费尽了口舌他还是一毛不拔。”村干部出了“老抠”家的门愤愤地说。
“不要再说了,捐赠靠自愿,不能勉为其难。”村主任摆了摆手说,然后停下脚步继续说,“当务之急就是把募捐到的粮食立即送给工程队和困难群众。这样吧,我们两个去工程队,文书和他们两个逐户去五保户、低保户家里。”
村主任他们挑着粮食来到山上,飕飕的寒风穿透衣服刺入身体,脚趾痛到发麻。
“具备施工条件的,我们都不停工,群众都盼着早日通车呢。”工程队队长指着正在施工的工地说。
“你们辛苦了,面临这么大的困难工程队仍坚持施工。”村主任把粮食交给工程队队长说,“我们代表村里的群众略表心意。”
“这突如其来的冰雪,差点让我们陷入困境。谢谢你们,谢谢安民村的群众!”工程队队长说,“如果不是你们,我们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村民也很困难,捐赠的粮食只能暂缓燃眉之急,解决困难还需再想办法啊。”村主任无奈地说。
“你们已经把我们的困难给解决了。”见村主任仍有疑惑,工程队队长接着说,“你不知道吗?一个姓鄢的好人送给我们两千多斤大米,还坚决不收钱呢。”
难道是“老抠”?村主任心里想,这时村主任的手机响了。
“‘老抠’给村里每户五保户和低保户送了二十斤大米……”文书在电话中说。
村主任望着白茫茫的村庄,心里暖暖的,由衷地说:“大家都误会他了,‘老抠’不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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