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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姑

2024-04-24 11:36:27 来源:

■朱智勇

春节后我在家门前的池塘边开了一片新菜地,今天上午我又到街镇上准备买些菜苗。在街上摆地摊的阿婆很多,她们有的是专门种菜卖的,多数应该是自家菜园里供过于求的“剩菜”挑出街去卖,这是真正的农家菜,让人放心吃的无公害蔬菜。这些阿婆在自家菜园里育的菜秧苗子,自己够了,把剩下的秧苗挑出来拿到街镇上去卖,白麦秧、茄秧、辣椒秧……10棵一扎的带泥带根用禾秆缠绑好,3元5元一扎的,很地道很实在。

我的眼睛总是在地摊上打转,看摊不看人,总想找几棵木瓜苗。突然,有个阿婆在不远处叫我的乳名“阿戌”。我生肖属狗,祖父给我取个“狗戌”的乳名,一般亲房伯叔才会叫我的乳名。

我抬头望去,是个很面熟的阿姨在叫我,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矮小的身子,骨瘦如柴,背有点佝偻,也许是被岁月的担子压弯的,她的脸被岁月的风霜侵蚀得斑驳如痕,一双凹进去的眼睛和一头霜染的白发,定格成农妇特有的劳苦本色。

我移步近前,她问:“阿戌,你有没开车出来?是不是现在就回去?能不能搭我到那路口?我再走回去的话就近一点。”

我问她,家住哪里?她说:“在柯树下老屋。”哦,我想起来了,她是我的亲房,但我却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便迟疑了一下。她接着说:“我是检姑呀,你不记得啦?我和你妈妈都是顺天党演村的,你小时候去外婆家要走十多公里的路,我还背过你呢。”她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童年的记忆深处,让我对面前这位老妪倏忽地由陌生而变得亲切。我是骑摩托车来的,说句实话,上了年纪的老人我是不敢好心去搭载的,万一摔倒怕负不起责任,免得好心没好报。但此刻的一种亲切感却打消了心头的这种顾虑,便答应了下来。

检姑挑着担子坐上了我的摩托,担子上,一边是一只红色胶桶,桶里还剩下一点没卖完的腌菜,另一边是一只黑色胶簸箕,簸箕上的青菜卖完了,只装着一杆秤。连人带担加起来应该不超过40公斤,但我觉得很沉重,车子开得很慢,开得小心翼翼。

在路上,我问检姑,走出那段村道后是不是坐客车到街上?检姑说:“凌晨4点多钟,哪有客车搭呀!只能走路了,要在天亮前赶到街上才能占着一个摊位呢!”

“凌晨4点摸黑走路赶集。”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的天啊!她为了能卖一点菜赚一点钱而要挑担徒步摸黑赶8公里的路。刹那间,一幕童年的回忆令我百感交集。

在我祖辈群居的老宅大屋旁边有一条泥泞小路,是高车村、柯木村人赶集的必经之路,我们称之“大路”,每逢赶集日,人来人往,有挑着担的,有赶着牛的,有抬着猪仔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都是徒步赶集投圩之人,不少人为了在集市上争一个摊位而披星戴月、摸黑赶路,尤其是高车村,距离集市有15公里啊!那时,我奶奶开荒种了好多蔬菜,每逢集市日都挑到4公里远的街上去卖,为了占个摊位也是摸黑提着煤油马灯赶路的。我爱“追背”赶集,奶奶经常牵着我的小手挑着担,我提着马灯照路,俩孙婆灯影相依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如今的检姑,却仍然保持着农妇的那种朴素勤劳艰辛,怎能不令人感叹啊?

怀着对检姑的一种敬佩与怜悯,我直接将她送到家。

检姑的家是两层半的水泥平房,外墙红砖裸露,内屋也是砖缝徒壁。不过,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检姑让我坐下,给我递来一杯热水,虽没泡茶的好客,但有农家的热情。

我问:“就你一个人在家吗?你的儿孙呢?”

检姑叹了一口气,面带难色地说:“是啊,我一个人在家,虽然75岁了,但生活能够自理,平时靠种点菜卖,赚点零花钱,一个儿子在佛山市安家,买一套商品房花了200多万元,现在还要供呢!两个孙子在上大学,家庭负担很重,我帮不了儿子,不敢去给儿子添麻烦,即使再辛苦,看到两个孙子上大学,我心里就踏实,我眼前就有盼头了……”

检姑的话像春潮涛心,令我泪眼模糊,一位老村妇、一位老母亲的高大形象在我瞳仁里倏忽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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