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
■包丽芳
我上初中的时候还没有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小学毕业上初中要考试,考不上就得复读。我顺利通过小升初考试,成为一名初中生。那时候,大部分初中生是住校的,只有学校附近那个村子的同学是走读生。
住宿生都自带盐油米菜到校,学校厨房有几个阿姨帮学生蒸饭蒸菜,烧锅炉煮洗澡水。我们称煮饭阿姨为工友,为什么叫工友,不得而知,这是师生们对厨房工人一直以来的传统称呼。
厨房里有一个小灶头,有一位男工友帮老师们煮菜。上了年纪的教师大多自己煮菜,饭就和学生们的一起蒸。他们在宿舍门口用几块红砖垒个简易灶头,煮些青菜豆腐之类的,很少看到他们煮肉。校园里那几棵大树常有枯枝落叶散落在地上,老教师们就捡来当燃料。青年教师就在厨房吃大锅饭。学生们的菜五花八门,多数是菜干、豆角干、萝卜干、黄豆等,清一色的清蒸。有钱人家的子弟每周都会带一小瓶熟油,往蒸熟的菜里倒几滴油。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书读、有菜吃就不错了。
睡了一夜,没有油水的肚子一早就唱空城计了,咕噜噜地响。尤其是做操的时候,肠肚打架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时是横队发出的响声,有时是纵队发出的响声,有时也有带操老师发出的响声。谁的肚子叫得响,都会引来一阵哄笑。
早上出操,我最怕跑步。本来就肚皮贴肋骨,还要绕偌大的操场跑三五圈。我常常是跑不了几米就肚角痛,其实也有可能是胃痛。于是就出圈慢慢走,甚至干脆蹲在边上不走。每次跑步,像我这样的人都有好几个,有的可能真的是肚子痛,有的估计是偷懒。不跑的人多了,体育老师就会跑过来,不由分说,伸出双手呼啦一声,鸭子归队,全部被赶回队伍里。
我们学校操场边有块空地,以前是几个教师家属种青菜的,后来那几位家属有的回老家了,有的开了小卖部,做学生的小生意,那块菜地就荒废了。
班主任每天早上要带操,那块荒地可能早就被他们瞄上了。一次,初一三个班集体上劳动课,三个班主任带领三班同学把那块荒地除草、松土、平整,开辟出一大块菜地,按面积平均分成三份,每班一份。
班主任动员我们从家里带菜种或菜秧来,有什么带什么。就这样,我们班有了自己的菜园。菜种上之后,需要日常管理,班里要成立一个青菜组,定期给菜地松土、施肥、浇水、摘菜。参加青菜组的同学就不用出操了。老师刚宣布,我第一个举手报名。我除了不想跑步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想学会种菜。
加入青菜组后,我和其他几名同学每天早早来到菜园,捉虫,拔草、浇水、松土,给豆角插竹竿,给黄瓜铺干草,给蒲瓜搭架子,忙得不亦乐乎。
三个班的青菜组表面经常交流种菜心得,其实暗地里都憋着一股劲,比谁种得好。
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班的菜地里,种了芥菜、油菜、猪肝麦几样菜。后来品种越来越多,有了豆角、苦瓜、茄子、荷兰豆及各种有叶子的青菜。菜地几乎就没闲过,一样收成了马上种另一样。我们采摘的青菜,主要是给老师们吃,有时一次性收获得多,老师就架起柴火,用大铁锅炒菜,全班同学拿着盆碗排队等老师分菜。在学校里能吃上一口老师煮的青菜,是一件很开心也很奢侈的事。
在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我学会种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那块菜地,洒下了我们的汗水,种下了我们的笑声。
三年后,我考上了高中,然后又读了师专,毕业后分配到离家几十公里外的乡镇,做了一名真正的园丁。后来,工作变动,数次搬家,离家越来越远了。曾经种菜的经历,掌握的种菜本领,让我一生受益无穷。现在,在阳台上、在花盆里我也能变着花样种上几棵心仪的小葱、油菜,不为解决当年的食物短缺,而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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