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慢一点,我等你
■黄贵美
你们远走高飞,我原路返回。这句话是教师的真实写照,新学年,我接过一个新班,又开始了新的教学生涯。
初见三(4)班时,一番幽默的自我介绍后,大家都对我这个新班主任很感兴趣,个个凑过来挤过去的,把我围得紧紧的。我抬起头透过黑压压的脑袋,看见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低着头,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行走在育人道路上的我,一连好几天都在静静地观察着他,点名册上他的名字叫何小与,我只以为他向来是一个落落寡合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课间,他把班上的“顽皮鬼”小霖打了。我进去教室扒开人群一看,“顽皮鬼”小霖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小霖的确被打得不轻,脖子上、脸上都有被抓伤的血痕。我恼怒地把小与带到办公室,软硬兼施问了一节课,他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他的手紧紧地拽着衣角,在反复搓揉中,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这衣角如同他黑色的世界里从裂缝中洒进的一点光亮,拼尽全力想要抓住。
我无计可施放他回了教室。头疼不已的我不得不找到他前任班主任,了解他的情况。得知他因为语言障碍,说话时,发音、吐字不清晰。以前一开口,同学就笑,还有调皮的同学学他发音。久而久之,他在班里就筑起了一道防护墙,从不和其他学生亲近,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这天课间,“顽皮鬼”小霖把小与的笔举得高高的来撩逗他,就是不还他,还拿腔拿调地学他讲话,就这样彻底激怒了他,在小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扑了过去,猛地一顿胡抓乱挠。
我安抚了小霖,教室恢复了平静,而我的心五味杂陈。
事后双方家长也闹得有点不愉快,其他家长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也会提醒自己的孩子尽量不和小与玩,怕牵扯不清楚,我理解家长们的心情,耐心地给每一位家长解释他的情况,他是没有攻击性的,只是因为语言障碍,导致心理自卑,他更需要被大家理解和关爱。作为老师,我希望孩子个个聪明伶俐,乖巧听话,我决定携手班上的孩子们一起助力他走出自卑心理。
我一有空就找他聊,尽管他不回答我。我给他写简短的“信”,每次都附上“盼回字”。他真的回复了,工整写着“您说”两个字。因此,我们用“书信”交流。信的内容,是请他做我的小助手,帮我向其他同学、老师传递一些消息,他完成得很好。我把他座位调到中间,刚开始,大家对他避而不及,我请班干部帮助他,试图改变周围同学对他的印象,从而树立他的信心,战胜因为语言障碍带来的自卑。
所幸,在我的带动下,班上的孩子都渐渐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慢慢地我发现,他在座位上不再低头,虽然不说话,但他听见有趣的事,会抿着嘴微笑。
学到古诗的单元,我在语文课上举办了古诗词背诵大会。当大家期待白板上跳动的数字是自己的座位号时,屏幕上却定格在13号,大家兴奋地寻找着13号的身影,却迟迟没有人上台,我知道那是小与。看得出来他很难为情,小脸涨得通红,屁股“钉”在座位上,如果换作以前,我可能早放弃了请他上台的耐心了。
但这一次,我耐着性子向他投去坚定的目光,然后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小与,慢慢来,我等你,你准备好了就上来。”那一刻,教室鸦雀无声,大家向他投去坚定且自信的目光。我再一次用平和的语气说:“小与,如果你愿意,大家都愿意等你一会儿。”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嗯”了一声。吐字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铿锵有力。我仿佛听见了春夜里冰裂的声音,这是我和孩子们耐心等待的结果。他终于自信地站起来,小手背在背后,摇头晃脑地背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尽管发音不准,但是一字一字落在我的心头上,回荡在教室里。教室里瞬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腼腆地抿着嘴笑。
是的,父母为了生计,不得把孩子留在家乡;老师太忙,为了赶课,没有时间停下纠正他的发音吐字;同学忽视,为了和兴趣契合的小伙伴玩,没有耐心听他表达。他需要我们放慢脚步等等他。
风柔柔地从教室的窗户吹进来,阳光从门缝照射进每一张课桌。不知是小与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小与,现在的我,变得更有耐心了。孩子的成长环境参差不齐,他们需要一个有耐心、放慢脚步等等他们就能跟上的老师。
经过我的努力,小与渐渐融入了班集体,变得开朗了。尽管他吐字还是不清楚,还不时令大家发笑,但他不再那么自卑。在我耐心的引导下,他慢慢敞开心扉,使得他对未曾尝试的事物勇敢地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这就是我做教师的意义。
我和他还是会写“信”,他每一封回信都工整地附上“谢谢”两个字,令我欣慰。
教育的意义,在于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停下来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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