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个形容词

■马亚伟

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会带着丈夫和孩子在村庄里转一转，寻找一下我小时候的生活痕迹。

“瞧，这棵大树大不大？我小时候它就在这里了，我们夏天都在树下乘凉，特别凉快！”“看，这里原来是村里的小学，我就是在这里上小学的。当时学校北墙边有很多灌木，能结出好多果子，我们偷偷摘着吃，特别好吃！”“看到那片树林了吧？是我们的儿童乐园，我们放假了都去那里玩，特别有趣！”……丈夫笑说：“你呀，把对故乡的感情升级到‘特别’的程度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用了那么多的形容词，而且都加了“特别”。往事经年，故乡依旧，岁月已经把故乡浓缩成一个个生动的形容词。而且这些形容词，如同英语里的形容词属性一样，在不断升级，直到升为“最高级”。我想每个把故乡放在心中的人，大概都有这种心理。故乡在我们的心目中，有太多的“人生之最”。最美丽的风景，最好吃的饭菜，最有趣的童年，最真挚的朋友，最温暖的故事，最幸福的回忆……故乡留给我们的印记，深刻而清晰，无论经历多少岁月的冲刷，那些印记都无法抹去，反而愈发深刻清晰。

那次我回乡，拐过小胡同，迎面看到李婶家的一墙丝瓜。绿墙间有明黄的花朵闪着光彩，还有一条条丝瓜悬垂着。年年岁岁，绿墙如旧，似乎从未曾改变过什么。与这墙丝瓜相逢的那一刻，我忽然间有些恍惚，仿佛一下逃回了童年，多年在外辗转漂泊的岁月只是大梦一场，故乡的岁月才是真实的。我脑海中闪过曾经的记忆，有种“归来依旧是少年”的感觉。心底泛过丝丝柔情，我觉得自己要融化在那种朦胧美丽的色调之中了。我沉浸在平静温馨的氛围之中，沉浸在缓慢古朴的旋律之中，特别温情，特别美好，特别幸福。

故乡这个形容词，把游子心中那缕惦念和乡愁抒写得淋漓尽致。

有人说，故乡是用来怀念的，一旦回到故乡，感觉就不那么对味了，所以很多人都有“多年离家已是客”的感慨。不过我不这样认为，我每次回到故乡，都喜欢在故乡的小街、田野、树林、堤畔走一走，对故乡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故乡的纵线和横线，交织成一张回忆之网。我游走其间，如同一只自由灵动的蜘蛛，编织着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美好。记忆由点带面，很多复苏的往事就像春回的草地，重新生机勃勃起来。这种感觉，你如果不曾体验过，真是一种遗憾。穿行在故乡，重拾最温暖最美好的记忆。

故乡是个形容词，这个字眼在岁月中升华了。拥有这样一份美好的回忆，我们就有了征战世界的勇气和力量。即使我们的脚步抵达了天涯海角，故乡也会给予我们源源不断的动力。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故乡浓缩着一个人生命之初的种种体验。那些体验，烙印于我们的身体和心灵，成为我们认识和探索这个世界的源头活水。我们沿着心愿的指引，走得越来越远，可却把最真挚最淳朴的情感留在了原地，留在了故乡。每个人与故乡，其实已经在内心深处签订了某种契约。山和水不能彼此遗忘，日与月不能毫无关联，游子和故乡无法割断。

故乡是个形容词，这两个字一出来，游子心中最炽烈的情感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