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他乡

■管淑平

离开故乡，就像一颗孤零零的弱小的种子，被风一吹，匆匆地飘向了没有目的地的远方。然后，在陌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也许，对一枚种子而言，生长，蜕变，长成一株草，或者一朵花，或者一棵参天大树，才是它的使命。然而，我非草木，也不是只为了奔赴远方的种子，在我心里，也始终无法忘却那片曾经滋养我成长的土壤。

儿时，不知何谓乡愁，只觉得它离我尚远，我甚至曾一度天真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远离这片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可某一天，真的就这么远了，悄悄地远了。

在他乡生活的日子，关于家、关于故乡——这个既微小又宏大的概念在心里渐渐清晰。它如同一条看不见的线，无论我走到哪里，它总是紧紧地牵引着我的心。

故乡的春天，是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柳树吐出嫩绿的新芽，桃花、梨花竞相开放，刚种下的秧苗，一片嫩绿。清早，大人们赶往农田，而我们则背着书包赶往学校。走在窄窄的山路上，微风里面吹来，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行走山路中，听着枝头的鸟儿欢歌笑语，元气与活力渐渐被唤醒。

夏天，农田，原野，山坡，一片葱茏模样。翠绿的麦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眼看过去，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树上，蝉鸣不断，池塘畔，蛙声一片。我还记得，每当夜晚来临时，我们一家人会坐在院子里，轻轻摇着蒲扇，听着长辈讲述着那些庄稼与乡村的故事。等到月登东山，星星挂满天边，一家人手捧西瓜，在树下纳凉。 仲夏苦夜短，唯有草窠里的纺织娘的声音，悠长又悠长。

到了秋天，乡村人家又投入到了一种忙碌中。稻田里金黄色的稻穗低垂，高粱擎穗儿，地瓜、土豆悄悄成熟。果园里，苹果、梨子挂满枝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味道。目之所及，全是一片丰收的景象。树木也在蜕变，身上拼了件金色的衣装，树叶开始变黄，花朵开始飘零。忙碌过后，秋天似乎又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多了一种冷清，此后，深秋露水寒。

冬天里，村庄变得静谧。白雪覆盖了田野，屋檐上挂着晶莹的冰凌，房前屋后的树木，叶子早已凋零，只剩下棱角分明的枝杈，孤零零地擎在半空。农人在冬天，又稍微清闲下来，在屋头忙活一些细碎的活儿。那时，我们总会期待着第一场雪的到来，期待雪花纷纷将世界一点点地染白，然后，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柴屋，烤火，看雪，好不惬意。

有些东西，阔别故乡后，渐渐被挖掘，比如一个人面对生活的阴晴圆缺，一个人独自成长。行走了远方，增长了的不止年岁，还有踏遍山河的阅历与心智。行走他乡时，当然还是会想起故乡，想念故乡原野上升起来的一轮小小的月亮，一缕淡淡的炊烟。

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无论身处何方，心中都要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我们抵达的陌生的地方，对别人来说，也许就是最亲的故乡，我们当初离开的地方，也许正是别人羡慕的彼方。心中有家在，行走远方时也就多了一份坚实的依靠。心安处，即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