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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滴水都会抵达大海

——读邓醒群2023年自选诗

2024-05-19 16:21:38 来源:

■辛夷

读诗人邓醒群2023年的一组自选诗,在内心留下几个印象:理性的光辉烛照着尘世之路,诗意的涤荡与内心的摇摆交织,冲淡平和与引而不发汇聚于同一条心灵的河流,清晰、混沌、徘徊甚至一种潜在的对话性,使词语在转动其齿轮时,让其中年的体验之思,经由文本的镜面产生了奇妙的折射,就像水召唤着水,秘密地向着生命之海奔流所产生的共情。

时间是永恒的话题,也是文学创作的经典母题,对时间的追问不仅成就了哲学家,同时也是诗人在生命历程中确认自我,与自然、内心、宇宙相遇相处所产生的感知电流。诗人对万物枯荣、时间流逝是敏锐于他者的,作为诗人的邓醒群亦有这样的触角,其诗写关涉时间主题的作品占比大,纵深感强,出色地构建了自我的诗意时间世界。其一,是对外在感官时间的穿透。这种穿透是有明确分界线的时间节点,特定时间里具体的事物,所引发的情感震荡或认知变化。譬如,“被一场不期而遇的雨淋湿,日子过得/比闪电快,找不到合适的献词”(《雨季》)偶然中,蕴藏的巨大反差力量,引入了人生的困窘。而在“莲塘的春分,一只飞蛾/向着燃烧的大火裸奔,期待淬火重生”(《莲塘的春分》)诗人在经过一番矛盾、摇摆的自我审视之后,最终以飞蛾扑火的选择,达成自己打破沉默、重构秩序的精神蝶变。其二,是对历史时间的演绎跳跃。这在《正午,拜谒佗城的一座老房子》表现得尤为突出,此时的诗人邓醒群摇身变为导演,通过虚实结合、镜头切换、古今融合以及内心戏份加码,让一座老房子在静止的时光中摇曳生姿,既还原跌宕起伏的刀锋战火时光带来的疼痛感,也在今昔映照中把文明落寞,和现代都市人对历史的疏离刻画得入木三分。其三,是内在时间的变异提炼。“混沌的世间,浑厚的呼噜声。或者/他只有在睡梦中才能把藏在心中的声音/自由地发出来。声音之外/无法拒绝的一场台风又到来”(《打呼噜的中年男子》)呼噜声,是这首诗的关键支撑点,也是流逝进入诗人精神世界掀起的波浪。诗人的高妙处,在于将“鼾声”提纯净化,让“鼾声”超越了产房“休息室”狭小物理空间,和世间的“混沌”,成为迎接新生儿降临的光亮。值得一提的是,在邓醒群诗中时间还有无限和轮回的特质,如“瞬间,永恒。拿什么来奉献给我的爱人,/夏日的池塘,荷花盛放,也在给春天一个交代”。(《给春天一个交代》)

人到中年,历经世间万象,看遍人情冷暖,加之身体机能与心态的调整变化,对世界的聚焦和关注点不再局限于表层现象,而是更期望在自问自省中反观周围事物,在心与物交流过程中重建一种与万事万物相处的方式。欧阳江河在论“中年写作”时曾提到,“中年写作与罗兰·巴尔特所说的写作的秋天状态极其相似: 写作者的心情在累累果实与迟暮秋风之间,在已逝之物与将逝之物之间,在深信和质疑之间,在关于责任的关系神话和关于自由的个人神话之间,在词与物的广泛联系和精微考究的幽独行文之间转换不已。”诗人邓醒群2023年的诗歌创作即显现了这样一种朝向内心的表达,在追忆和现实中弥补心灵裂缝,在词与物布局中展示内心繁复,在个体与历史、时间、生命追问中重塑精神自由。其诗作多为人生体验之诗,没有青年人的火气、焦躁,所传递出的是一种内敛、克制、平和的情感质地,如青铜器,即便凌厉处也会被古拙的深沉所遮盖。体验之诗并不好写,稍不留神就容易陷入鸡汤格言的肤浅窠臼,也极易走入呢喃絮叨的自我狭小胡同。庆幸的是,邓醒群在处理中年书写时将这些风险都规避了:在写故乡的时候,他着力点不在对乡土地理的描摹和乡愁的抒发,而是采用行走游动的视角,让地理空间成为微缩景观,在精神世界焕发出更浓郁的能量;在《雨季》,他用两句诗“此生半百,难得一次春雨湿身/此生半百,终得一次春雨湿身”,就写尽中年人内在的幽深,“难得”和“终得”仅一字之别,而同样句式叠加出来却是一种转折的效果,虽然这种“转”的弧度大,但整体效果却是冲淡的,对应的正是中年喟叹和澄明。

邓醒群是一个有文本自觉意识的诗人,注重诗歌整体结构的营造,重视用词语擦亮人生经验,诗歌风格极具标识性。我将之归为“意象派”,纵观其2023年自选诗,用词语生发词语,以词语呼唤词语,所营造的庞大意向群,形成了稠密、坚硬的文风,从意象的筛选与组合可见其匠心才力,意象间彼此关联以及组成的隐喻也让其诗拥有更大张力。当然,我们也必须看到,在意象群的建构过程中,有一些直觉、直观的诗意被挤占,密不透风的意象编织,也使诗歌内部的情感空间变小了。对于诗歌节奏的处理,邓醒群也有独到的经验,长短句交替使用,诗歌跨行的处理,甚至文本的潜在对话性营造,都使其诗的节奏趋向顿挫,更富层次感和戏剧性。“灵魂坚信/季节不会停摆,每一滴水都会抵达//大海。没有一朵花,逃离死亡现场”(没有一朵花,逃离死亡现场)在这首诗里,“大海”被强制跨行到下一节,初看会产生疑惑,仔细一品,就不免理解诗人的用心,这是一个物理现象的汇流过程,跨行使百川归海更显磅礴气势;这也是诗性逻辑演绎的需要,是情感渐强和变奏的最后归宿。在《拿什么来与春风对话》《给春天一个交代》《题图》,诗人都有意无意营造了一个潜在对话对象,无论是“瞬间,永恒。拿什么来奉献给我的爱人”“拿什么来与春风对话。夜色茫茫,水色茫茫”,还是“谁,在我的旅途/画上一个感叹号,那束光给出了答案”,我们可以清晰看到,诗人对主题性的叩问直抵灵魂深处,在问与答的对话里,也恰是一个现实中年人完成自我诗意转化的趋光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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