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地漏
■包丽芳
我刚到驻村目的地,接到女儿电话,说家里卫生间下水管道里面有猫叫。我马上折返,父女俩费尽周折,把卫生间地板砖敲烂,从下水管道连接地漏处把小猫救了出来。因为小猫是从地漏里给捞出来的,女儿说就给它取名地漏。
地漏是谁家的猫,怎么掉到下水管道里的,不得而知。我们把它救出之后,它就在我们家不走了。我们花了半年时间才把它的身体调养好,给它打了疫苗,做了猫窝,买了猫粮,让它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地漏是只母猫,长得越来越漂亮了。一身黄褐色带虎纹的短毛,柔软顺滑,两只蓝莹莹的眼睛像玻璃珠,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每次我回家,它会举起双手朝我作揖,在我脚前脚后磨蹭撒娇,我不摸一摸抱一抱它,它就一直缠着我喵喵直叫,那模样真像三岁小孩。
女儿学习任务繁重,我不想她在地漏身上花太多时间,照顾地漏就成了我的任务。我拿塑料盆给它做了个窝,铺上旧衣服,旁边放着一碗水,一碗猫粮,外出一整天也饿不着渴不着它。地漏是个爱干净的家伙,会自己到屋外草地上拉大小便,让我和女儿愈发喜欢它了。
有时猫粮没及时买伙食接不上,我们吃什么它吃什么,给它一勺白米饭也吃得津津有味。女儿给它吃泡面,有时也给它尝辣的东西,它也吃一点点,吃完就不断地吐舌头,在毛发和尾巴上剐蹭嘴巴,试图把辣味抹掉,那憨态常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有时,我带着地漏到村委会宿舍住,我的宿舍在二楼,晚上睡觉时,我给地漏留门。地漏的作息规律基本与我同频。偶尔外出晚归,它会悄悄溜回自己的卧榻,不发出声响。一天晚上,过了12点,地漏还不见踪影,我正纳闷这家伙上哪儿溜达去了。忽然听到外面有猫叫声,一看,原来地漏回来了,身边还有一只体型比它大很多的黑土猫。看样子与地漏很亲密,原来是谈恋爱了。这家伙是送地漏回家的。
一个秋高气爽的晚上,村委会大楼外面猫叫声一片,听声音像是在吵架。我刚忙完工作,正闲着无事,就趴在窗台上看热闹。只见几只土猫围着地漏转,那只身材魁伟的黑土猫不让它们靠近地漏,不断地驱赶它们,地漏被围在中间不知所措。黑土猫扑了这个咬那个,那气势简直是以一比十,英雄救美。几轮厮打搏杀下来,黑土猫赢了,它看着地漏上楼,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天没亮,地漏就溜出去了,晚上12点还没回来。碗里的猫粮丝毫没动。一连几天都没见着地漏,我想它应该是被黑土猫拐跑了,不会回来了。想想,人家找到伴侣了,疏离我也是正常的,儿女大了都会离开父母,何况是一只猫呢。
春天来了,毛毛细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我忙于到田间地头指导春耕春种,至于地漏,只会晚上睡觉前瞟一眼它的猫窝,看看它在不在,没太多关注。
忽然有一天,地漏早早躺在猫窝里,一副慵懒的样子。奇怪了,今天怎么不出去幽会了?我发现它的肚子鼓鼓的,哦,原来是怀孕了,在家养胎呢。我多放了一把猫粮,给它的水杯添了水,又出门忙工作了。晚上回来,发现那黑土猫在楼下徘徊,朝二楼喵喵叫着,地漏听到召唤,快速跑下楼。看着它们亲密的样子,我想人类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又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刷视频。地漏听到楼下的叫唤,对我叫了两声就出去了,黑土猫又来找它了。神差鬼使,一股窥视的欲望令我爬起来趴在窗台上,举起手机就拍,想看看动物是怎样谈恋爱的。只见地漏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伴侣带来的夜宵,那是一只老鼠。估计黑土猫自己捉来的老鼠不舍得吃,让怀孕的老婆吃。我真想呵斥制止地漏,它从小到大没吃过老鼠,多脏呀。但是转念一想,吃老鼠不是猫的本性吗?可能这还是地漏平生第一次吃老鼠呢,就让它吃吧。黑土猫站在地漏身旁,看着它吃。这温馨的一幕,似曾相识。
七月中旬,天气闷热得令人难受,天气预报说今年最强台风将要经过我市,我赶紧去各小组巡逻排查安全隐患。烈日当空,我走到一条小溪边,忽然听到猫叫声,走近一看,原来是地漏和黑土猫在抓鱼,地漏在岸边看,黑土猫在水里扑腾,几经周折,还真的被它抓到一条白目浪,有拇指般大,黑土猫把白目浪送到地漏面前,地漏用爪子把鱼儿翻来扑去,不舍得吃,黑土猫含着鱼儿送到地漏嘴里。我没打扰它们,悄悄走了。
台风带来几天暴雨,人们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雨势稍停,大家都出来看看浸水情况。只见江河溪流涨得厉害,小鱼小虾四处乱窜,有的鱼儿被冲上路面直扑腾,很快就被人们捡走了。我远远看到地漏和黑土猫蹲在溪边,伺机抓鱼。只见黑土猫一会扎入水底,一会浮出水面,沉沉浮浮好几次,大有捕不到鱼誓不罢休的气概。看着黑土猫和地漏忙得不亦乐乎,我也得去农户家看看了。
我刚走出几十米远,突然,一股洪峰夹杂着树枝、杂草,伴着漩涡滚涌而来,急速流过黑土猫扑鱼的地方,我回头一看,黑土猫正沉入水中,我期待它能浮出水面,可是,许久没见它浮出水面,地漏急得喵喵大叫。我赶紧朝它们跑过去。就在我四处找树枝木条准备营救黑土猫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呈现在我面前,地漏竟然纵身一跳,跃入滚滚洪流。
这可把我这个旱鸭子急坏了,我刚跳下溪流,来不及俯身去摸找,又一个洪峰袭来,洪水冲击着溪底的石块,溅起的水花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连打几个趔趄,没站稳,扑倒在溪流里,好不容易爬起来,水已漫到腰部,待我努力睁开眼,寻找那对“夫妻”,却发现它们早已被洪峰冲出百米多远,浮沉翻滚,消失在我眼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回不过神来。
很长一段时间,我仿佛隐约听到猫叫声,跑出去一看,地漏的影子都没有,它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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