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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外一篇)

2024-04-29 15:55:03 来源:

■李杏儿

京城的桃花又开了,一如往年的三月。他着一身青衣,脚步踟蹰地向书院走去,手里拿着两包夫子最爱的古丈毛尖,那是他专程去城南的茶馆寻来的上好新茶。

“女子如何能入学堂?真真荒谬!”夫子昨日所言好似一根刺扎在他心中,女子为何就不能似男子这般读书写字?他想不通。他家虽世代为官,但高堂早逝,他自幼与小妹相依为命,感情甚笃。早知小妹秀外慧中、文采斐然,丝毫不比男子差,她如今已十有三,若是能趁青春年华顺利入读学堂,定能大有所为,只可惜……一边想着,他已然来到书院门前。望着眼前这座古朴的建筑,他想起自己求学的那些年岁,也曾作竹林狂士放荡高歌,学文人雅士曲水流觞,现在忆起,却都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

还是先想想小妹的事怎么办吧。他理了理衣襟,正步踏进学堂。远远便望见夫子那石像般端坐的背影,他顿了顿步,作揖道:“学生见过先生。”谁知夫子好似没听到一样,依旧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以为是朗朗书声淹没了自己的呼唤,他拔高音量:“先生!”

“肃静,肃静。”老先生抚了抚长髯,语气不耐。

他心下疑惑,便回头看向下面坐着的一众童生:“先生这是?”

“回大人,先生今日缴了我等的闲书,却是自顾自读起来了,颇为入神,已经一个时辰未曾起身了。”一个童生答道,眼睛还一个劲儿往夫子那瞟,似乎很不满自己的书被其“霸占”许久。

能让眼光颇高的夫子如此痴迷,也不知是什么书,他一边想着,一边踱至夫子身后,刚想一窥究竟,就见夫子一跃而起,大笑道:“妙极,妙极!此等文采,老夫读之如醍醐灌顶,此生无憾矣!”他一惊,瞥见书上署名“锦聒”,那笔迹颇为眼熟,再定睛一看竟与自家小妹的笔迹无二——这丫头!难怪他昨日出入茶馆时听人说起什么才高八斗的“锦聒居士”,当时还觉得可笑,现在看来,“锦聒”可不就是“巾帼”么?

就在他怔愣间,一旁的夫子忽然道:“你如今官拜从五品鸿胪寺少卿,可有法子寻到这位贤士?”

“学生……确有办法。”他眸中含笑,拱手答道。窗外的桃花纷纷扬扬,似是要在书院里下一场明媚的雨。

先生的眼镜

我是一副眼镜,有两片厚厚镜片的那种近视眼镜。在我所处的时代,一般只有读书人才戴眼镜,我的主人也不例外。

我的主人是一位温和有礼的书生,他的脸圆圆的,鼻子下面留着两搓小胡子。先生时常把我拿在他宽厚的大手里,再用一块有点破口的旧布条轻轻擦拭我的脸,每到这时我就能看到先生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和他身上那件不知穿了多久的长衫。

除了睡觉,先生几乎每时每刻都戴着我,因为他很爱读书和写作,为了更好地保存书卷,先生特地从外面买回来一个香樟木的箱子放在他卧室的旧书桌下。除去读书写字的时间,先生每天都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奔走,经常忙得连饭也不记得吃;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但我想一定是能让其他人也变得幸福快乐的事情吧。这是木箱子里的新住户—— 一本叫作《共产党宣言》的书告诉我的,他说他的两个爸爸——就是写出他的那两个大胡子外国人也和先生一样,心里装着的不是自己的小家,而是整个国家。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先生做的事情,但我打心底里支持和敬佩他,我和房檐下的燕子姐姐约好,每到先生因为太忙而忘记吃饭的时候,她就去巷口那个卖烧饼的大叔摊子上空飞一圈,大叔保准会给她递一块又香又脆的大饼,到时她再带回来,悄悄放到先生的案台上。还有去年冬天,北平的雪下得很大,先生只穿了那件破旧长衫就成天埋头只顾写作,十个指头都冻得红彤彤的。于是我偷偷让屋里的小老鼠一家用筷子拿门口那只长毛狗身上掉的毛织了一副手套送给先生,他虽然疑惑是谁送的,但还是一直小心地收着。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先生已经离开好多年了,先生心系的国家也已经大变样,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我静静躺在先生的书案上,整日望着窗外那棵愈发青葱的梧桐和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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