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一地月亮

■吴湘（广东河源）

种一地月亮

在故乡的山上，我种下一地月亮。

山上还有满地星星点点的白。那是梨花不经雨打，来不及结果就想逃亡。却正好给我种下的月亮做肥料。

连日来的雨，也恰好。等阳光来临，一地的月亮就会发芽。

我就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月亮都开花，故乡一片白。

梦中有朵纯白的花

那必然是家乡，漫山遍野的金樱子里的一朵。我想进入它的内心，问一问，它把颜色都藏哪了？

为什么世间只剩下这苍茫的白？为什么这个时节，它要大朵大朵地开花？一朵花就开满一场梦。

为什么我看到它，就忍不住要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豌豆开出白花

在詹美阁，梨花有些少，白茶花有些清冷。金樱子只在山上撒野，而我种的一地月亮，又太羞涩。

村子想变成白富美，显然很难。那就暂且，做个小家碧玉吧。

家家户户的豌豆开出白花，也能妆点一个村子。

总有些时日，

漫山遍野的白花开着

在四月的这一天上山，清理坟边的杂草。

漫山遍野的白花盛开着，带着刺，迎着风。

它们摇摆得这样猛烈，落下来却这般温柔，悄无声息。

碾作尘，随风，潜入土。

城里的人不知道满山白花正替他们披麻戴孝。

他们以为走出了山，就不用再回望。他们以为，烈酒三杯，可解天下任何愁。

他们不知道，在落雨纷纷扰扰，香火再无人点燃的时候，满山的松树点起了蜡烛。那是吹不灭、淋不湿，顽强不屈的英魂之烛，一支接一支，前仆后继。

生生不息，万古长青。

他们不知道，潜伏了秋冬春的萤火虫，早已苏醒。它们早已制好万千灯笼。

当子夜的鸮鸣叫起来，满山的灯笼同时亮起。

归途，如此清晰。

这夜，想见的人都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