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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与此在

——梁彬诗集《岸》读后

2024-03-18 11:17:14 来源:

■辛夷

梁彬新诗集以《岸》为书名,书籍装帧考究,设计上别有深意,封面三行诗构成的图案,宛若唇印,也像一条流淌的河流。看到诗集的时候,我曾说它象征作者对人世饱含的深情,也是一名创作者用文字在时间之河跋涉的历程。读罢诗集,也印证我的设想,诗人用文字所展现的心灵繁复和情感价值,不仅是他在传统与现代泅行的工具,更是从当下向远方蔓延的诗意建构,这个诗意的世界混合了情感、经验与理性的光辉。

梁彬是一个能“左右开弓”的诗人,左手写古典诗词,右手写现代诗。古典诗词有黄景仁的深挚、姜夔的细腻敏锐;现代诗则以思为经,以情为纬,融智力与感发为一炉,从当下的小切片起飞,止于情智的末端,自由穿行于传统与现代,万古愁与小悲伤凝聚成闪光的晶体,物与我互融于一体。

作为一个浸淫古体诗词经年的诗人,梁彬在现代诗创作上有别于其他诗人的特征在于,师法传统及灵活妙用。《周日:在烛火中睡着的蛾》“窗必须向竹子/借一点绿”,看得出南宋诗人杨万里“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的影子,无论“借”或“分”,都是通过拟人手法,将视觉上的色彩体验转化为形象可感的书写。而《精卫填海》《在水一方》《玫瑰比兴》《秋声赋》等诗,更是直接将传统神话、诗经和古典名篇移植过来,作为诗意起点,在古典的花瓶安插现代的枝条。至于《我的兄弟茅舍》《扫墓》则是古典诗词“感发”的华妙思悟,《北疆(组诗)》和《万绿湖》等行旅之诗,继承的是古典诗歌的自然山水传统,通过内心的审美凝视,重构一片有别于现实的人文景观。

然而,对古典的化用并不是梁彬有意为之,它更像是潜意识流出的一股清泉。如果要抵达梁彬诗意的内部,用古典主义的眼光显然不合时宜,在《岸》这部诗集里,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对于诗歌现代性的竭力追求与探索。梁彬的诗,像一个多面体,立体感与复杂性兼备,当它旋转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精致甚至致幻的感觉。在我们有限的交流里,我得知他对“知识分子”写作代表人物臧棣的推崇,对诗歌技巧和智性的痴迷。也许是受臧棣的影响,梁彬在创作中也有意将地理、物理、心理、化学、神话、医学等学科知识汇聚于诗中,形成知识谱系明显的诗歌文本。在现代诗中,什么词汇能入诗,什么不能,其实没有根本的准则。因为词语本身只是诗意最小的方块,它是中性的,善用者可化腐朽为神奇,自然可出奇制胜,令人耳目一新。思悟不精者,用起来却是铜归铜、铁归铁,即使有“七宝楼台”之炫目感,一旦拆解下来,终究是一堆嚼之如蜡的生硬材料。梁彬不然,且看《装修》:“养一群鸟/来安慰早晨/藏一把锁匙/把前方打通/装修一套房子来安放年龄/必须选一个与众不同的色调来保存自我/这个世界提供了/红、橙、黄、绿、蓝、靛、紫/它们隐匿在木头和砖石的皮肤里/将我包裹/来装扮我的下半生”,诗中物象云集,初看斑驳,但细研词与词、物与物之间彼此咬合,妥帖不生硬,关联性高,构成了闭环。虽然都是现代术语,但经排列组合并没有陡峭之感,甚至能感受到打磨过的圆润蕴丽。

梁彬诗歌除了形式上的现代性,更深刻的表现在于精神层面的挖掘。如《火蜥蜴》一诗,诗人跳出外在的包围,在语言与沉默间摆渡,用本真抵御世俗的侵袭,在寻找自我过程(“找回自己的皮”),完成身份的确认。在《会场》一诗中,场景、空间充满不确定性,起伏的只是内心的闪念,诗人和行进的火车互为镜像,通过意识流的织片,把转瞬即逝的隐秘念头,固定为锃亮的底片。《办公室》则是十个“一”的空间扫描,每一物都对应着一段岁月的碎片,合拢起来就有历时性的纵深。《慢性杀手》更像是拉康式精神分析,从第三人称跳闪到第一人称,从赛事外景到内心戏份,从现实的聚焦到陌异化的变焦,一步步抵达自我。

广东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原副主任雪克在梁彬新诗集的序言中说“梁彬的高明在于,将诗性的语言置放在情感的悲伤”“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诗意微妙”。诚哉斯言,梁彬不仅有驾驭语言的天赋,也在多年的人生历练中锻炼出悲天悯人的情怀,察人洞世深而精,其诗指向自然也超越了一己“肉身的重量”,无论工笔画或大写意,都有从容不迫的品质,因而,你能看到他笔下的万象与此在都具有“此刻的有效性”,能让人在阅读中看到“破碎却无比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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