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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

2024-03-18 11:16:56 来源:

■余史炎

春节将近,理发这事变得有些急切。

理发,我们潮州人叫“剃头”。我从小就不喜欢剃头,哪怕长辈总是说“剃个头,雅三毫”,意思是说理个发,就会帅气点。我的认知世界里估计有些缺陷,变雅并不能成为剃头的动力。现实之中,我很少积极去剃头。

三十几年前,村后长满胡子的老榕树下,偶尔一两辆自行车打着铃迅速穿过树荫,我一个闪身便来到村里唯一的理发店前。“绵山伯,我姨叫我来剃头”,我说了一声便进去坐在凳子上。剃头师是我族内的伯父,人清瘦且脸秀气,声音也好听,有点像电台的播音员。他一边麻利地握动老式手动剪刀,一边说“阿炎,你坐一下”。我也就乖乖地等着,看着他把来剃头的客人的头往前按一下,往左推一下,往右挪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觉得绵山伯太霸道了,人家的头都要任他摆布。最可怕的是他那把锋利的刮胡刀,要是刮着刮着把客人的脖子也刮了,那就真不敢想象了。有时,一束阳光穿过榕树叶间的缝隙,意外地照在刮胡刀上,仿佛引发了一阵锐利的声响,令人心生恐惧。

我庆幸,他是我的堂伯父,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下手。还有,我更小一点的时候,母亲带我来剃头,总告诉我要听话,不要乱动。我一直都听母亲的话,更听绵山伯的话。轮到我坐上剃头椅,绵山伯就会拿我开玩笑,比如说我最近长肉了,变好看了,是个小后生了。

我听了,还挺开心的,刚刚内心那些忧患也荡然无存。不一会儿,剃头完毕,他让我到脸盆架前坐下来,头悬在脸盆中央,他舀起一瓢水就往我头顶冲,拿起毛巾往我头上一搓,脸上一擦就说了一声“好了”。我从裤兜里摸出母亲给我的两毛钱交给了他,说了声“绵山伯,我返内去”,他甩了甩手上的毛巾,笑着看我,点了点头。

后来读到一联:“操天下头等大事,做人间顶上功夫”,我细思,对剃头师傅极为佩服。慢慢地,我觉得剃头不危险,也不丢脸。

然而“剃头”这个词,在学校里让人很无奈。记得有一次,跟学校老师的儿子打架,同学就跟我说我大祸临头了,因为等会儿一定会被老师叫去“剃头”。正如他们所言,我被一阵批评,一番罚站,脑袋似乎更干净了些。

处罚我的是跟我打架的同学父亲——这位老师有点可爱,踢了我一脚,再慢慢讲起道理。而对他儿子却只骂了几声,让我发现这种“剃头”,挺讨厌的。心里愤愤不平,想着是老师的儿子拿着他的笔,用笔尖从我后面戳了我一下,我一生气,一个回头就是一拳,这么简单的事,两个人就这样打起来。这次的“剃头”,压根没有“雅半毫”。

现在我坐在电脑前,26个键可以敲出许多汉字的往事,人间是另外一种情境。摸着我的头,一抓,还是有些很长的头发的,密密麻麻的,俨然一个鸟巢。最近,家里人都忙着如何扮靓,特别是女儿,竟然烫了个新发型!我看着她和她妈妈站在一起,那可真是越来越像两姐妹了!

“爸爸,你要不留个长发”,女儿说。“你要不去烫发”,妻说。女人就是这样,一顶头发变个法儿地雅。我也与她们畅谈甚欢,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选择烫发,原因很简单,我认为此举颇为耗时且无谓。

烫发,太浪费时间,还是想想就好。只是,这几天总想着赶紧在春节前去剃个头。可是工作之余,一坐下来就不想出门。而另外一种剃头,我是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

反正,对于剃头这种事,我总是能拖则拖,拖着拖着,感觉自己的存在会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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