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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就是年

2024-01-19 11:59:31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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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霞

当母亲从西厢房梁上取下一辫子蒜,将薄脆的外皮剥落得一丝不挂,用香醋浸泡在一个罐头瓶子里的时候,母亲说:“过了腊八就是年。等到过年的时候,腊八蒜就绿莹莹了。”我不盼绿莹莹蒜的褪变,我翘首期盼年。

我盼望母亲蒸的黍米糕,皮薄馅足的豆沙包,其实最盼望的是一身崭新的衣服,或者在星星点点的压岁钱中,我会洞察出谁疼我更多一点儿。

母亲并未表现出对年的期盼,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她把整个冬天的自己交给那一捆捆苇蘼,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在翻飞的苇蘼中从晨起到日落。母亲说,必须在赶二十五年集的时候,攒足一百张苇席去卖掉。我可以想象到,那一百张苇席的厚度,走在人群中会吸引来多少人注目的眼神,那是起早贪黑的劳动果实,可以兑换过年以及明年春种的全部开支。

不识字的母亲,会在一声叹息之后,恰如其分地说“年好过,节好过,日子难过”的至理名言,但年少轻狂的我没有感同身受,只是无忧无虑地编织虚无缥缈的未来。

晚上,母亲坐在煤油灯下为我们做新鞋。鞋底母亲在整个雨季见缝插针便纳好了,而等到年底,母亲选取结实的旧裤子或上衣裁开,用缝纫机匝成鞋帮,然后与鞋底完美缝合。有时候,我揉揉睡意蒙眬的眼睛,母亲仍旧坐在煤油灯下为我们穿针引线做棉袄,而父亲坐在角落里,将压好的苇蘼趁着水分未丢失抓紧将苇叶剥落。农民的活计就这样,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年的距离近了一步,又近了一步。我仿佛能听到年策马扬鞭的声音,想一次我的小心脏就怦怦直跳。街道上,调皮的孩子们已经将买来的鞭炮,偷偷拽下几个零散点燃。

放寒假了,我把时间交给了一本本小说。但盼年的同时,我还得积极参与家务劳动,洗碗刷锅,喂猪喂鸡。其实,做得最多的还是剥苇蘼,那是东北乡的女孩们都会的手艺,我将压扁的苇蘼剥落一层外衣,细软顺滑的身子便透着滋润的光。只是不经意,那些生硬的苇蘼便划进了我稚嫩的手指。母亲站在太阳底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夹住有刺的位置,不需要消毒设施,用针连刺带血挑出来,我痛得龇牙咧嘴。

等刹风的时候,父亲安排我去铡草,这样的活计我极不喜欢,但我从未拒绝过父亲。父亲蹲在地上,将玉米秸秆、谷子秸秆一寸一寸地放在铡刀底下,瘦弱的我用尽所有力气,与硬挺挺的秸秆对抗。有时候,我用肚子顶住铡刀把,整个身体被挂在粗壮的刀把上。风与细碎的秸秆们捉迷藏,吹得四分五裂,父亲不得不将铡草放在一块尿素袋子缝合在一起的大包袱里。

木头桩上拴着一头为我们家立下汗马功劳的黄牛,正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和父亲,面无表情,宠辱不惊。父亲将铡好的秸秆拌上黄灿灿的玉米面,黄牛便扭动着丰乳肥臀将头探进牛槽,回味无穷地咀嚼。

过了腊八就是年,站在腊月的门槛,一转身我便投进了年的怀抱。只是现在的母亲坐在暖意洋洋的午后打盹,而我到超市购买年货一应俱全。我说,好过的日子,好过的年,只要你撸起袖子加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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