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礼物

■叶嫚妹

吃饭的时候，我被桌上的汤吸引住了。

那是一盆艾草鸡蛋汤，淡绿色的汤水里，漂浮着深绿的艾草与黄色的蛋花，还散发着清香与热气。很平常的农家菜式，我却觉得异常可口，喝了一碗汤，觉得不够，又添了半碗。

朋友介绍说其他的菜也很不错。确实，豆腐柔嫩，肘子香糯，蒸鱼新鲜，但一一品尝之后，我依然觉得艾草鸡蛋汤最为美味。那一股独特的清香，是山野植物经过时间沉淀之后的味道，带着这片土地的厚重与活力，扎实而又令人心安。

我又想起新坪村的那棵大榕树。据说，这棵榕树已有一千多年的树龄，却依然郁郁葱葱，充满活力。我站得远远的，仍然无法将茂盛的树冠完全纳入镜头。而走近了，会发现榕树的许多根须从地上生起，成为新的侧枝。于是，这棵树越长越大，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小型森林。

我看着眼前的苍枝翠叶，似乎看到一千多年前，那一株小小的树苗努力地汲取养分，一点点长大的情形。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为更多的小鸟提供栖息之地；再长高一点，就可以离阳光、离温暖更近。在漫长的岁月里，这棵榕树大概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才能战胜风霜雨雪，不停地生长。眼前这个枝繁叶茂的小鸟天堂，就是时间回馈给它的最好的礼物。

时间对东水的改变也是很大的，整齐独特的畲乡、整饬有致的茶山、宽敞舒适的村居，都是时间带给它的礼物。在时过境迁之后，时间留下的那些东西：在畲乡路口，艳丽的三角梅开满整条村道；在东江画境，整洁的展厅里有序地摆放着以前人们的生活用具；在东水街上的榨油店里，大锅里蒸着的茶粉正散发出独特的味道，而灶下，烈火熊熊。这些被时间留下来的东西，是前人生活的痕迹，是后人对以往生活的追忆与铭记，是在平凡的生活里对美的追求。这些东西，没有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消逝，而是一代代地传承下来，于静默中告诉我们，即使生命的本质在于变化，但总有些东西，是恒常。

我记起在乡间小路上见到的那个老人。那是一个平凡的老人，在任何一个村落里，都能看到同样的身影。我见到他时，是烈日当空、神思困倦的午后。他独自一人，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在不足一尺宽的村道旁边，开出一小块地，然后细心地种上菜秧。细长的菜畦在他的锄头下向前延伸，栽好的菜秧在暖风中迎风轻摇。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乡间劳作图。我几乎能想象出老人的心思：这路边的地荒着太可惜了，还是开出来种上菜，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民生在勤，是中国人身体力行的古老传统。而这个老人，虽然也经受了时间的洗礼，被染白 了发鬓，雕琢了眉眼，却从未丢弃祖先留下的美好品质。他将勤奋变成了习惯，变成了本能，变成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

时间的礼物，让我欣喜；时间的力量，让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