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坟

■包丽芳

阿贵在邻居的帮忙下，刚把父母掩埋，自己就肚痛腹泻，浑身无力，走路困难，强撑两天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奄奄一息之际，他梦见因病去世的妻子，妻子告诉他，“听说遵义城里来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与之前的那些不同，他们不会见死不救，你让咱娃去找他们试试看。”阿贵看着才八岁的儿子山娃，心里满是不舍，他死了这娃可怎么办？阿贵喘着气，强撑着把山娃叫到跟前，让他去遵义城找队伍上的人来救命。

山娃一路奔跑，打听到那支队伍的驻地，到了门口却不敢进，正犹豫间，他看到一名穿军衣的小士兵从外面走来，手里抓着几把草，头发长长的，个子比他高不了多少，山娃壮着胆子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就跪下：“求求你，救救我阿爸，我家就剩我和阿爸了，我阿妈、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都病死了。”见此情景，小士兵安抚山娃，说：“你等等，我去去就来。”一会，小士兵背着药箱拉起山娃就往村里跑。

小士兵给阿贵吃了药、打了针。这时天色已晚，乌云密布，狂风怒吼，倾盆大雨拦住了小士兵归队的脚步。瞅着沉睡的阿贵，小士兵怕他病情不稳定，又拿出刚采回的草药，熬成汤药，喂阿贵喝下。他把山娃叫到跟前，“你阿爸得的是伤寒病，我已给他喂了药。”

“求求你，救救我阿爸，我们村里最近死了好多人，都是生病死的，我们根本买不到药，只能等死。你能帮帮我们吗？”

“你阿爸本来要连吃两三天药的，但是这些西药我们红军也缺，你们更难买到。你记住这几种草药，这是芦苇根，这是野茅根，这是蒲公英根，三种草根一起煲水喝，能治伤寒病。你上山采一些回来，熬成药汤，连喝几天应该能痊愈。”安顿好病人，红军小士兵顾不上风雨交加，连夜归队。可是当他回到部队，发现部队已撤离，只有一位老农在那等他。老农拿出一张字条：“这是你们部队的人留给你的，让我在这等你。”小士兵看了字条，赶紧告别老农，匆忙上路。

小士兵刚走没几步，老农就听到枪响，待他跑过去查看，小士兵已中枪倒在了血泊中，原来是伪保长带着几个狗腿子开枪打死了小士兵。在保长的嘟囔咒骂中，老农才知道倒在血泊中的小士兵，是红军队伍里的人。老农摸了摸小士兵的脉搏，还微微有点跳动，就背起他赶紧往家里跑。老农用尽各种土办法施救，因失血过多，小红军永远闭上了双眼。

天蒙蒙亮，山娃上山采药，老农叫住他，让他帮忙掩埋小士兵的尸体。山娃认出这是他爸的救命恩人，不禁哇哇大哭。看着新垒的坟墓，山娃告诉老农，小红军将治病的草药告诉了他。昨晚小红军就是为了救他阿爸才耽误了归队时间，没想到遇害了。山娃说：“我晓得药方，我要像小红军一样为大家治病。”

山娃把采回的草药熬成汤，阿贵连喝了3天，就能下地了。从那以后，阿贵、山娃父子俩每天起早贪黑上山采药，他们父子采的草药治好了十里八乡患伤寒病的人。很快，阿贵父子能给人治病的名声就传了开来，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纷纷说，小红军是红军里的神医，阿贵父子得到他的真传。

红军队伍走了，小红军的这座坟墓却永远留在了村里。全村人只要路过那座坟，都会添上一抔土，磕几个响头，把这座红军坟当保护神一样恭敬祭拜。

当地军阀看了很生气，认为红军在蛊惑人心，下令铲除红军坟。那天，保长带着几个爪牙，正准备铲除坟墓。山娃藏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见他们动手开挖，就往保长身上掷石块，学狼叫。吓得保长和他的爪牙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军阀头目不信邪，派人再次来挖坟。这次，山娃和村民们又早早在坟墓附近设下埋伏，待狗腿子一行来到坟前，他们猛拉事先埋好的绳索，马受惊吓，四蹄腾空，把人掀翻在地，吓得他们面无人色，不敢造次，只得打道回府。村民们放出风声，说那是土地爷显灵，红军的魂在那，挖不得。军阀头目怒火中烧，亲自带人去挖坟。他带着保安团，骑着高头大马，挎着枪，带着挖坟的家伙，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挖坟。山娃和村民们手无寸铁，只好藏在山后，待挖坟的人马一走，他们就上前把红军的遗骸一块块拾起，用布包着藏起来，然后又齐心协力在原地重新垒起一座土坟，并竖起一块写着“红军坟”三个大字的牌子。

后来，当地军阀多次派人破坏坟墓。每一次，坟刚被挖平，山娃和村民们又垒起新坟，垒起又被挖，挖了又垒起。

山娃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医生。他一边给乡亲们治病，一边守护着红军坟。村民们早已形成习惯，只要路过红军坟，都会上前添上一抔土，砌上一块砖。就这样，红军坟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成了永久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