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叶嫚妹
小时候,我不喜欢过年。那时,家里的鸡鸭都由我喂养,朝夕相处,感情深厚。除夕那天,家里照例要杀鸡宰鸭,我也照例要哭一场,也不肯吃它们的肉。一连几天情绪低落,自然也感受不到过年的乐趣。
后来长大了,不再轻易哭泣,但觉得吵闹,也并没有多少喜欢。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开始理解了父辈们对年的期盼和祈愿。在漫长的农耕时代,面朝黄土背朝天是大部分中国人的一生写照,昼夜劬劳,终年不息,这样的重复劳动,令人疲惫。而年,是人们辛苦一年的奖赏。
不管在过去的一年里,经受了多少艰难,到了过年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地松弛下来。其实不仅是过年那天,一进入腊月,对年的期待就开始了:老人们念叨着要多砍点柴,以备过年之用;奶奶们开始准备孩子的新衣服,好在除夕那天换上;当家人在逛集市时,也会开始盘算家里需要添换的物件……这些细节,让年味如小火炖汤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
到了腊月二十,人们开始烹制各种美食时,年味就更藏不住了。在办年货时,即使是最吝啬的人,也会变得大方。他不再计较炒米耗糖、油糍吃油,而只想让自己在大年初一的果品大赛中,不要落后于人。油香与肉香,是年的味道,也是孩子们对年味最具体的记忆。
到了除夕那天,家家户户一片喜气,孩子们吵着要换新衣服、拿红包,大人们忙着杀鸡宰鸭贴对联、做除夕夜的大餐,这时的人们,忙碌而喜悦。因为他们知道,过了今天,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年这一习俗,让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成了过去,在新的一年里,会有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我也逐渐理解了除夕晚上的爆竹声,理解了中国人回家过年的执念。在传说里,年只是一只虚构的怪兽;但现实中,要过的难关可太多了。如果几封爆竹就能把困难吓跑,那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即使吓不走,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感受着被关心被支持的温暖,也会生起对明天的无限勇气。年原来是一个充电站,让我们在经历社会的摔打之后,重新神采奕奕地出发。
如果年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如果年有声音,那一定是爆竹声;如果年有味道,那一定是食物的香味。在注重仪式感的中国人心里,过年是色香味俱全的持续放松,回家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在时序的变换中,我们感受到时间的力量,也在与世界、与自我的和解中,领悟到一种更圆融的处世哲学,那就是永远心怀期待,永远相信自己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