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来信（组诗）

■符纯荣

口信

春天来了。这无中生有的口信

有至少五种方式——

惊雷，细雨，鸟鸣，花事，飞雪

前面四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唯独春雪是稀罕物

轻手轻脚地来，悄无声息地去

不因难得一见而用力过猛

早春，大雪总是压弯枝柯

多么美好！那时

我们年少，只顾着浪费光阴

无须对一场意味深长的雪，交出

杂芜之爱和累牍之惑

河湾

垂柳起身，春风上岸

蛙鸣蛰伏草丛

开始点燃青绿色的火焰

河水继续从上游到来

奔赴下游之前

泳者轻拍水花，留一条优雅航线

阳光又一次翻开河湾

水雾褪除轻浮

鹭鸟踮脚张望

纸鸢为天空拓开无限

旧岁如逝。万物有新的蠢蠢欲动

市声鼎沸中

少年迎面走来，衣着鲜艳

登高记

每一条路径，都有延伸的理想

诚如苍生命运

兜转，浮沉，值得铭记

春光明媚。证明晦涩冬日

终于过去。登山的人多了起来

孩子们跑上跑下

以生动嬉闹，打开春天的门扉

我一直热爱着的：山路弯曲，暖阳

普照，菜蔬葱翠

以及摊贩的热情招揽

暖融融的烟火人间

完全苏醒，纵容我放大热爱

挑野菜

田埂上，几点新绿接上大片曙色

枯草守住最后的骨气

抵达根部之前，镰刀必须解决

哪里避开蝼蚁，哪里饶过树根

哪里不可捅错娄子

——万物生长。一个小小缺口

也会对春天造成伤害

一路上，露珠碰撞，蝴蝶惊飞

姿势有着相同的美

一只蜻蜓悬在空中，似要看看我们

怎样找出泥土深藏的秘密

每经过一道田埂，我们都小心翼翼

尽管已没有谁

命根子般守住一亩三分薄地

与土地较劲的人。被称作父亲母亲的人

正在揣着老黄历远去

——想到这里，我们的动作慢下来

有了无处寄放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