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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森林

2023-06-15 15:55:07 来源:

■吴湘

雨水刚过,我们便去往康禾温泉国家森林公园。

我原以为这个时候来,看到的会是一场惨淡、腐朽,至少是有些枯败的风光。但被雨水洗刷过的森林,在阴暗的天色下泛着光,泛着新。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天空、路、树、草、泥土、石头以及那掉下的枫香树果子,它们像刚洗完澡一样神清气爽。

林子自然水分更充足,我挨近其中一棵树,身子碰了碰它,便觉得身上也有了它的颜色。我便把自己当作它的同伴,也成为这林子的一棵树,喜悦地嗅起这木香。与平常所闻潮湿里的霉味不一样,这湿润的空气里有微妙的香甜。

带着这份香甜,继续往林深处去。一路都有不认识的植物,我走走停停,沉迷于与它们相识。显然,在康禾温泉国家森林公园我不认识的植物远比我认识的要多得多,仅记录到的野生维管植物就有196科721属1352种。我总是不记得那些树的名字,也不记得那些草的名,若是开花,倒还能记起一些来。我总说我爱树,但从这一点看,也许我更偏爱花。也无所谓,树和草都比人要通透得多,它们并不在意在我心头有怎样的排名。当然,在森林里,树占绝对优势。一排排杉木,随手用手机去拍都是大片既视感。杉木的名字我是记得的,因为其实我唤的是“沙木”,这两个名字都是它的,好记又好念,加之这树在我们这边确实常见,便深深印在脑海里了。可杉木果子跟松树果子,我小时候是分不清的。那时,爷爷教了我一个方法:比较长的、闻着有点香味的,是杉木果子;比较圆的、没有味道的就是松树果子。但我从小鼻子不好使,愣是没有闻出两者味道有什么区别。爷爷只好无奈地说:“杉树底下是杉果,松树底下是松果,看树认果吧。”

记着他这句话,循着他这个理,在康禾温泉国家森林公园,我便错认了一种果子。却说回到入林的路口,我捡了好几颗黑褐色的果子。果子既像个小煤球,又像只打开了刺的小刺猬,我越看越喜欢,对它生出怜爱来。因是在一棵野鸦椿之下捡到的,起初,孤陋寡闻的我把它当成了野鸦椿之果。但我对野鸦椿这个名字很是好奇,连带对它的树也好奇。出于这份好奇,我后来去搜索了关于它的信息,然后发现不对劲:果实不对版。于是再认真搜了果子,哦,是枫香树的果子。这才想起来,当时野鸦椿的旁边是有枫香树的,而我当时只顾看野鸦椿,忽略了它。生活中,我们常常如此,轻易相信眼前的事物,未曾想过深究一点,而误会便因此而生。我想,带着这几颗果子,容易冲动的我是不是多少也能严谨一点呢?

但果子在我家也没放两天,孩子当玩具玩,很快就把它们玩丢了。我寻思着,还是应该带着孩子走一趟,亲自见识一下。不仅仅是见识这果子,还得听听那虫鸣鸟叫,看看那溪流瀑布,摸一摸石头,撩一撩草儿。当孩子们问起花草的名字,我会尽我所知,从花草的小名到花草的故事,一一讲解。但当她们问起如何区分果子与果子,我便会狡黠地一笑:看树认果。至于她们会不会因此而错认果子,那是她们的人生与故事了。

扯得有点远了,且回到康禾温泉国家森林公园来。我们去看溪流,去听林音。毕竟是雨天,路滑且夜色渐深,我们不能往林子更深处去,在浅浅的山间便停了脚步。即便如此,那潺潺流水还是能看得见也听得见,它伴着鸟儿们的叫声,奏起森林之乐。不知何时起,对于森林的印象就是标配的流水声与鸟鸣,仿佛这二者缺了谁,都不对味。但每一道流水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每一只鸟的吟唱也有不同,从山上奔下来的溪流并不是只有一条,在林间栖息或歌唱的鸟有上百。我听得入迷,渐渐忘了走,任暮色重重地压下来,我像融入了林子,影子一样印在那里。本来一起走着的同伴也沉迷在他们的世界,他们走出林子,走到山脚下。当我终于从各色声音里回过神,走出来时,正好看到他们围绕一棵枇杷树交谈。他们谈枇杷的酸甜,谈从前偷枇杷的时光,谈一棵枇杷树与另一棵枇杷树是不是在恋爱。人比枇杷可八卦得多,至少枇杷不问人为什么爱叽叽喳喳,就像那闻甜而至的鸟,在啄一口果肉之前总要先高歌一曲。

我当然也摘了一个,仍有点青绿,青涩的酸从嘴里蹿上脑门,忍不住泛了泪:哎呀,这可比我那消逝的青春酸得多了。我吐了枇杷核,丢在森林那湖的边上。

夜,降临了。且不管这枇杷,去听一场春天的诗歌盛宴吧。雨水已经湿润这森林,种子也已然丢下,今夜之后,会不会也有一棵诗意的枇杷就在这里发芽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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