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主页 > 文学频道

枫树三则

2023-04-24 14:59:02 来源:河源日报

■叶力为

青枫有约

初游千斤地后,我即治印一方,曰“青枫有约”。

那是个暮春时节。从县城出发,山随路转,翻过九连山的两道高大山脊,然后顺山下行,再绕过了不知多少个山窝,终于到达目的地。

千斤地是一处平地,因季产粮食上千斤而得名。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热水公社曾在那办农场,后荒废。十年前有人投资开发,规模比集体农场时要大,除主要是种茶外,还附加添置了旅舍饭堂,以方便游客。在路边的浓荫下,安装了两个秋千供人玩乐。

我想起了小时候与玩伴们只能凭借双手抓牢一根绳子晃荡的惊险镜头。看到坐板稳搭在两条铁链之间的高级秋千,我便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随着秋千的晃动,眼前的石涧流水,头上的蓝天白云,也随之合拍来回摆动。秋千的左侧,有几株高大的树木,嫩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那疏密相间的叶丛“掠过”蓝天时,别有一番情趣。这是什么树呢?我停止摆动,定神细看,原来是枫树。奇怪的是,再过几天可就是夏天了,这几株枫树却刚刚长出素雅叶子。同行的友人说,因为这里海拔较高,加上地处谷底,相对寒冷,所以季节就迟延了。我凝神仰望枫树,总觉得那新叶别有意韵,可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我沉思良久,终于找到了答案,一个字——淡。新生的叶片轻如蝉翼,在柔风中摇曳着,颜色有绿、有青、有灰、有黄,都是淡淡的,淡淡的四色糅合在一起,还是淡淡的。虽慢了一个季节,但枝头照样会迎来夏天的浓绿,秋冬的绚丽。我似有所悟——有些生命的初始尽管是轻淡的,但一样能蜕变出浓重。

此后,曾数次去千斤地,都是初秋时节。那几株枫树郁郁葱葱,叶密遮天,但我总感觉更喜欢暮春的景象。故此,每次我都提醒自己在来年的暮春要再去体味那淡淡的蕴藉。

昨天与友人在电话中说起了首次在千斤地看枫树的情景,决定过几天回去后,赶在立夏之前重游,因为我不能辜负“青枫有约”。

生命本色

去年腊月,新冠病毒突然袭来,我当然也未能幸免。

高烧,疲乏,口干舌燥,腰腿剧痛……屋漏偏遭连夜雨,家人同时感染,三餐都成了大问题。

在我的老家,有句方言叫“乌蝇懒猎”。原意为苍蝇粘面也无力驱赶,形容极其疲敝乏力。经历了感染新冠病毒整日疼痛无比又昏昏沉沉极度难捱后,我认为“乌蝇懒猎”还应包含无奈这一义项。

尽管被新冠折磨得够呛,但生活还得继续。卧床一周后,我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买菜。开车驶出小巷,我感到路边的绿化树忽然变得清新了,连平时厌烦的被机械地剪裁成球状的小树也显得可亲起来。

驶过阳明大桥,我猛然看见桥头有两株血红的枫树。枫树的周边,有的树木高大擎天,有的繁花枝头,地面的萱草兰丛则更是油绿可人。在这绿阴丛中,相对低矮枫树稍显有附着之感,但那凝重夹杂着凌霜沐雪后悲壮的血色,使我的心口顿时感到窒息。

对这两株枫树,我以前半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它们的矮小而没留意呢?

对于枫树的命运来说,固然难逃物竞天择。风霜雨雪,电击日晒,一概只能默默面对,其奈命运何?这两株被人为移植于城市,人们留意也罢,忽视也罢,它们每年都要跨越寒冬,周而复始。那血色应该就是枫树生命的本源吧,而去年的霜雪确实过盛。

若枫树生命本源是血色的话,那我们抗击疫情的生命本源是什么颜色呢?

崖头枫影

半月前的某天,我的头脑才明晰起来,老家门前右侧的山头是个石山,这还缘于朋友卢兄的相约使我想起来的。

那天午饭后,卢兄电话约我下午出去游山,顺便看看有无合适的树桩。出发时,我们竟然都没想好目标。“去哪?”卢兄问,看我沉默思索,他接着问道:“你老家那可有石山?”石山?我对老家的山体从远到近在脑海缕析着,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失声道:“我家门前就有一个石山,而且是全村唯一的一个石山。”

于是,我们驱车来到了我老家。

石山离老家不到百米,我抬头凝凝神仰望,感到似熟悉又似陌生。

石山虽不高,但陡峭。开村道时,山脚挖去了少许,更显得石壁陡峭。尽管山坡很陡,上山的小路仍依稀可寻。说来也巧,这石山正好是我与兄长家的。为了生计,六七年前,家兄在山上的石缝中种了百多株油茶,在山下便能看见。

卢兄年轻,反客为主先我登山。当我爬到半山处,猛然看见了三四株翠绿的枫树,这使我感到很是诧异。

在我的记忆中,这山上最多的是松树,其次是少许的杉树及杜鹃花、柯树、赤楠等杂树,甚至还有稀少的泡桐树,但并没有枫树。

小时候,山里人听都没听说过有天然气这燃料,用的都是木柴和芒萁。奶奶告诉我,枫树不但难劈开,而且生火不猛,叫我别砍。我不砍,并不等于别人不砍。大娘婶子们上山时,镰刀过处,芒萁小树一概通杀。石山离人家最近,枫树夭折也就不以为奇了。也许,门前的石山上,本来就有枫树的,只是不起眼没引起我的注意罢了。

奇怪的是,眼前的这几株枫树,每株都长出了好几条枝干。没有主干,这应当是刀镰之过了。它们的枝干先是向前斜生,然后再向上长,虽没形成挺拔之势,但也大概及寸径了。微风吹来,枫叶婆娑,显得婀娜多姿,生机盎然。我想,如果长成像千斤地的那般高大的话,在平畴绿野的衬托下,冬日的那一片赤红该是多么的耀眼夺目!

这几株枫树与其它树木一样,尽管落脚在一面光溜溜的石壁间,但顽强跻身于石缝之中。树下见不到一寸泥土,其生长的坚韧可想而知。小时候,这里的松树可以长成一丈多高,枫树起码也可达到这个高度吧。

我当即致电家兄,以后要保护好这些枫树,每株择留一大干。今后我会经常回去看看,希望能早日看到它们高大的身影。它们能否长成大树呢?

有愿望,有惦念,无疑是美好的,哪怕是对几株枫树长大的期盼。


    上一篇:词三阕
    下一篇:没有了
    数字报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