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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 在夜的深井里呼救

2023-03-03 17:29:55 来源:


(组诗)

■流马

他的房间里有一个黄昏

他的房间里有一个黄昏

正在破裂

落日熔金的光水

从敞开的窗户里向外流淌

手持小蓟花的少女

正经过窗台下方的阴影

凌乱如草的碎短发

被滴下来的余晖引燃

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呢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几乎要呼喊

但转瞬间,头发熄灭了

取代她的不过是浇水的园丁

那房间黯淡如同平日

直到夜晚来临许久,才亮起

一盏橘黄小灯,奄奄一息的光色

像在重演那个人失血的午后

玉米和月亮

谁家的玉米摊晒在马路上

月亮升起时,还无人来收

这金黄的玉米,这金黄的月亮

惋惜它们相隔太远

只能金黄着各自的金黄

我站在马路边,照看这一摊玉米

也照拂那一缕月光

我不担心玉米,它自有主人

反而担心月亮

夜空远比马路深奥

玉米收走了,马路也变得放松

只剩月亮在夜的深井里呼救

当大部队回家

没人在意那落单的一粒

是在草里,还是天上

我还挺好的

女儿去夏令营

一去21天

走的时候翻着白眼

连手机都没带

没有同伴

全是新同学

这是她第一次

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生活这么长时间

才走第二天

我们就想念她

不知道她适应得如何

要不要给她买个老人机

快递过去呢?

做这打算时已经是第三天

晚上快要休息时

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响起的却是女儿的声音

劈头第一句:妈妈呢?

问她一切都好吗

沉默了一小会儿:

其实没打这个电话的时候

我还挺好的

一生

小的时候

学习过很多知识和道理

也曾勇敢地拿去运用

以检验它们是否真实

这是成长的快乐

等我们长大

走各自的路,越走越单薄

假如有一个远方的朋友

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将是怎样的幸福

而当你老了,折腾一辈子

仍然没人知道你是谁

你却毫不介怀,放过了自己

这才算没有白活一生

苜蓿

我在很多书中读到过苜蓿

认得这两个字,但搞不清它们指什么

读历史课本知道,张骞出使西域

带回来很多外来物种,其中就有苜蓿

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一种食物,还是一种草

我从没在现实世界里见到过苜蓿

我从小被散养在田野中

但我的父辈从未指着任何一种植物

告诉我说,那是苜蓿

所以,我怀疑这世界上

到底有没有一种东西叫做苜蓿

也许它并非植物,而是四条腿的动物

或生着一对小翅膀的飞虫?

每当我在一首诗里读到苜蓿

就会想,这是不是一种虚构的事物

苜蓿,苜蓿,难道不是莫须有的意思

酷热的一天

照例很酷热,没有下雨

也没有去河边散步

想那些白鹭照例应该还在水边玩耍吧

那呆头呆脑不合群的一只

照例也应该自己玩自己的

在距离群体不远的地方

如果有人也像我一样

对它们大声喊着哈喽

它们照例也会飞起又降落

离那无聊而貌似友好的人类远一点

白天建造者

急于摆脱黑夜的人

躲在窗帘后面

拉开一条缝隙偷看

他想知道“白天”

究竟建造得如何了

寄苏东坡

那天晚上

你从赤壁回来

做了一个梦

我知道

梦中访问你的道士

是两个

不是一个

因为其中一个

是我

另一个

还是我

江山不可复识

偏偏一个旧相识

横江而来

拍打着巨翅

从你头顶掠过

一种复活

又来湖边散步

湖岸软糯、湿润

像某人的嘴唇

诱惑你的一次失陷

冰面正向湖水中央退却

那不像是消融,更像一种飞升

向着越来越低的天空

复活的季节到来了

那些苇草,湖岸绿色的胡须

即将拱出但还没有

一切都还像看上去那般平静

只是周围的皮肤显得敏感

为青春期的激烈到来做着调试

那些用来思考的武器

要和虚空大战一场的刀枪剑戟

还在它们的幼年

嫩白然而顶着紫尖的幼年

像谁的手指

谁的梦魇里不服气的

长发盖脸的贞子

即将从命运的枯井中爬出

请不要恐惧

不要为此捂住眼睛

要学会勇敢地凝视

一把绿刃的复活

一把割裂空气,刺穿虚无的匕首

在春天,吐露出它的

第一口杀气,毫不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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