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山烽火中的白衣战士

■1951年5月，钟淑群与李楚合影。资料图片

■1948年，粤赣边支队女卫生员留影。资料图片

核心提示

在烽火连天的革命岁月，各种致命武器造成人员的大量死伤。在战场上受伤的人若能得到及时治疗，就能保住性命，伤好之后，或重返战场，或在后方继续为革命事业而奋斗。这群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人，被人们称之为“白衣战士”，他们是伤病员眼中的天使。

战争年代已过去了70年，当年活跃在九连山地区的“白衣战士”的事迹，也大多只存在于文献或纪念馆中，渐渐地不为人所知。这些白衣天使们，当时称为卫生员的，除了个别医生及行政后勤人员外，绝大多数是女性。汪培荃、韩华英、钟淑群等是其中的几位代表人物。

汪培荃：卫生队队长

汪培荃是当年卫生队的队长，是随东江纵队三支队到达九连山并留下坚持斗争的58名成员之一，是当时武装队伍负责人吴毅的妻子。她原是香港医院的护士，参加东纵后在长期实践中成为医疗专家，许多在战斗中负伤的轻、重伤员在她的悉心治疗下痊愈，许多卫生员是她手把手教导、培训出来的。

据汪培荃回忆录《战斗在粤赣边的白衣战士》中记载，东纵部队在部队长途转移和在开辟新根据地期间，伤员往往得不到相对有利的治疗，常命悬一线，徘徊于生死之间。

1945年10月、11月间，东三支队进入九连山后，国民党部队兵分几路进驻和平青州、热水、浰头进行围剿。东三支队采用游击战术，在崇山峻岭间与敌周旋，卫生队与伤员也跟着部队在深山里转来转去。

当年冬末的一个清晨，因敌情紧急，卫生队与伤员紧急避险，在转移中与部队失去联系，30多人只得在密林中掩蔽，而口粮只有18公斤。医务人员把口粮都留给了伤病员，自己仅以薯片、野菜充饥，白天不生火，都是晚上或天亮前做饭。由于敌人封锁，药品稀缺，草药也不能四处采摘。给伤员换药、清洗伤口时，只好用口盅来煮水，用毛毡挡住火光，用盐水清洗伤口。

没有粮食坚持不了几天，卫生队改为白天掩蔽，晚上转移，不能行走的伤病员或背或抬着走。在艰难的寻找和转移中，经过七天七夜的苦撑，他们终于找到了部队。

九连山恢复斗争后，汪培荃先后生下两个婴儿，但在艰苦危险的环境中，两个婴儿都没能活下来。（唐瑜《九连山黎明前的战斗》）

韩华英：战地救护伤病员

解放战争时期，韩华英和韩元芳、张来喜、钟云等几位女同志先后在九连地区的主力连队珠江队做卫生员。珠江队由总部直接指挥，以和平县的青州、热水为活动 基 地，转战和平、连平、河源及江西“三南”（定南、龙南、全南）等地。珠江队的战斗任务相当繁重，特别是开辟新区和反扫荡的时候，行军、打仗十分频繁，差不多每晚都要行军、转移，三天五天打一次仗，连队卫生员都是一起参加的，她们随珠江队行军、打仗，踏遍了和平县全境。

卫生员具体做些什么工作呢？据韩华英的回忆文章，每当连队到了宿营地，卫生员要检查伤病员，给伤病员送药、服药，登记病号饭，安顿照料重病号。接着还要和连长、排长、指导员一起去查铺，给伤病员盖被子。

伤病员的伤与病多种多样，由于连队战斗频繁，生活艰苦、紧张，有的战士打仗负伤，有的行军跌伤扭伤或脚底起泡，有的因营养不良患夜盲症、水肿，有的严重贫血、患肠胃病，有的生疥疮，等等。所以，宿营地往往如同卫生所、小医院。也是这个时候，不是这个战士来要万金油、济众水，就是那个战士来要碘酒、红汞水，甚至有的战士补裤要针线、打草鞋的麻绳都来找卫生员。

当珠江队完成战斗任务，回到青州、热水休整的时候，卫生员更是忙得不停，除了同战士一起参加军事训练、上政治课、文化课、开民主生活会、进行战斗总结等活动外，还要搞卫生，和战士一起打扫营房，浆浆洗洗，缝缝补补、整顿内务；和干部一起检查住地、伙房卫生；根据季节为战士防病、治病。冬天就用枇杷叶自制“枇杷露”防治咳嗽；夏天采狗贴耳、车前草等草药煮凉茶清热解暑。若行军遇雨淋风吹，买来生姜熬汤给战士防治伤风感冒。如果供给情况稍好，还会在凉茶里拌上黄糖、或煮些猪肺、瘦肉汤。

连队卫生员的主要职责，就是要保障指战员的身体健康，保障行军、打仗顺利进行。行军时，战士们要背枪支弹药，卫生员没有枪支弹药，却有大瓶小瓶的药水、大包小包的棉花、纱布和救伤包，胀鼓的大布包，背在肩上不轻松。有时，还要照顾伤病员，甚至要替有病的战士背枪支弹药和背包。战斗时，战士冲到那里，卫生员也冲到那里，战士在那里负伤，她们就在那里包扎，和战士们一样行军打仗，冲锋陷阵，在战斗救护中一样流汗流血，乃至牺牲。

1948年初，珠江队奉命进击国民党浰头乡公所，战斗失利。撤退时部队又遭敌狙击，伤亡较大。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卫生员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睡觉，在枪林弹雨中，一个又一个地抢救伤员，韩华英也在这次战斗中中弹负伤。云南队的卫生员伍辉珍、桂林队的卫生吴瑞容都在战地救护中受过伤。司令部警卫连的卫生员曾锦兰在战地救护中不幸中弹牺牲。（韩华英《九连山水白衣——解放战争时期连队卫生工作片断》）

钟淑群：“救死扶伤白衣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河源县人民卫生院首任院长钟淑群，当年是名卫生员，就曾在多个战场中舍生忘死救助伤员，并曾负伤、入狱。

钟淑群出生于1919年，1947年8月从广州奔赴九连山战场抢救伤员。她是前几年去世的百岁老人李楚的结发妻子，他们是当年很有代表性的一对革命伉俪，抗战时期曾被兴宁县地下党组织评为模范夫妻。自钟淑群去世后，对她的回忆，不仅存在于李楚的心里，也萦绕于战友心上，他们从山西等各地给李楚或来信或来电，让他回忆钟淑群的“英雄业绩”。出于对妻子的爱与怀念，数年前，李楚曾对记者详细回忆了自结缡以来，“革命队伍中的普通一员”钟淑群在九连山战场的事迹。

钟淑群是兴宁叶塘人，家贫人多，8岁时就被卖到兴宁新陂上长岭逢源当李祥泰家做童养媳，丈夫便是比她大1岁的李楚。

1937年，引导李楚走上革命道路的李戈伦，在逢源当办起了妇女识字班，钟淑群也冲破了家庭的枷锁，进入了该班学习。这时的李楚，已参加了战地服务团，在潮汕抗日前线。1947年，仍在夜校读书的钟淑群，由力行小学女教师、地下党员李雪梅（王映芬）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和班上其他6名女共产党员一同参加革命工作。

1947年的九连地区革命根据地在迅速扩大，迫切需要大批干部和战士，南粤大地许多优秀儿女积极响应号召，纷纷走出工厂、田庄、课堂，到前线参军参战。

钟淑群时为国民党军广州被服厂女工，知道九连山革命根据地需要用人的消息后，向中山大学地下党员罗汉基要求“到最前线去，做一个女兵”。

1947年8月，钟淑群从广州奔赴九连山战场，参加了中共九连工委领导的连和民主义勇队（即东江第二支队主力第三团前身），服从分配当了九江队的卫生员，从此成为一名白衣战士，经常穿行于枪林弹雨中救治伤员。

初到部队，救护专业知识缺乏，钟淑群便虚心向东纵第三支队留在九连山坚持斗争的江培荃等老卫生人员请教，很快就学会了各种护理技术。

在部队当一名卫生员，是一件苦差事，不论是战前或战后，他们都要护理伤员，给他们洗血衣、喂水喂粥或饭、熬药喂药、打针，甚至还要端屎端尿。钟淑群还经常帮助伤病员背枪支弹药。

在解放河源乃至粤东等一大片地区关键的“五战五捷”战场中，钟淑群与全体卫生员日夜辛劳，为解放事业立下了功劳。

在九连山麓到东江两岸，夏季漫长，湿热蚊多，很多战士染上了疟疾，药物匮乏。钟淑群想方设法找来一些西药奎宁丸。在辗转各地时，她向村民请教治疟疾的土方法，在手动脉处敷中药黄烟及生姜、酸醋，或服常山药（山大蓝）。在奔波和繁忙中，她自己也病倒了，又黄又瘦，掉了很多头发。

回忆到这里，李楚心疼地说：“女性受生理、心理、性格和传统思想等因素的影响，做好工作要比男同志付出更多。”

“扶伤救死白衣娘，炮火纷飞上战场。”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在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总有一队白衣女子来回穿梭，抢救一个又一个的伤员。

1948年10月24日，骆湖大坪战斗正酣，呼啸的子弹、弥漫的浓烟、折断的树枝间，钟淑群正在抢救一位昏迷不醒的伤员时，左腿被流弹击中，鲜血直流，她昏倒在地。苏醒后，她包扎好伤员的伤口，一步一步地将其背回阵地，然后不顾伤情，继续回到战场抢救伤员。她的行为，被战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战斗结束后，钟淑群救死扶伤的行为和崇高品德，获得了粤赣边支队司令部的嘉奖。

1949年7月，粤赣湘边纵队直属（独立）第四团成立，钟淑群被任为该团第一营（原东二支主力三团）卫生组（排级）组长。

此时，老隆已解放，华南全面解放的号角已吹响，解放军对广州发动强大攻势。10月1日，南路军前线委员会发布第一号作战命令，粤赣湘边纵队和两广纵队，兵分三路向广州东南疾进。以粤赣湘边纵队主力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及第四支队为第三路。钟淑群所在的第四团第一营为先锋营，她随军行动，从河源打到博罗麻陂，横渡东江，经经祝、平山等，在进军途中，一天数次接到纵队司令部“快速前进，截断广九线，绝不让敌人逃跑”的命令。他们日夜兼程，日行军达120余里。先锋营按指定的时间到达宝安县平湖火车站，立即占领制高点和火车站的高楼，按命令完全控制了广九铁路，完成了配合解放广州的任务。10月25日，钟淑群所在营奉命进入广州，随后编入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成为独立护航营。钟淑群夜以继日忘我工作，多次得到部队首长的表扬。

1950年2月，钟淑群复员转业，分配到河源工作，先后任县人民卫生院首任院长、人民医院首任副院长、县药材公司首任副经理、中共河源县机关文卫支部书记等职，1983年离休。

1993年，钟淑群因意外摔伤离世。两纵河源市区老战士联谊会兴宁小组为她致的悼词写道：“钟淑群同志，一生忠于党，忠于革命，忠于劳苦大众，毫不计较个人安危和名利地位。在九连山游击队里，她历尽无数艰险考验，不屈不挠，英勇奋斗，为了伤病员早日康复，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工作成绩显著，几次被评为模范卫生员的光荣称号。”

原中共九连地委书记兼粤赣边支队政治委员魏南金给李楚来信，评价钟淑群说：“对革命忠诚老实，为了伤病员献出个人的一切，这是广东人民解放军粤赣边支队白衣战士的崇高品德，一个白衣战士应该做的淑群同志都做到了，很不容易啊。”

■本报记者 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