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二章

■陈俊

立冬

相逢已是废墟，相别却成山水。内心虔诚。

一个日子便把装饰撕开。

水边的枯草邀请落叶回家，水上的残荷邀请水鸟舞蹈，水榭亭台邀请晚霞饮酒。

在我与湖之间，隔着草坪，隔着水岸，隔着烟波。我呼吸它，它拍击我，一丛芦花静立在水镜之上，编织着洁白的梦境。我有些呆痴，又有些碎裂。

时光在轮回之中。

站在晚风中的湖畔，我们失去了早晨，而拥有黄昏。失去了平静的湖面，而拥有了轻微酸楚的晃漾。残荷阵阵战栗，与晚风一起痛楚。

光阴催动的潮汐，已抵达脸上的风霜，心头的褶皱。

钓鱼人与湖水，相互衬托，又互相隐形，如何放出一根长线诱惑一份牵扯，又如何在心动之时钓起一泓秋波？

两个着意靠近的影子，在水上交叠，无言着各自的衷肠。

夕光排版暮气，留下了一些画面。

你频频按下手中的快门，还是慢了微笑的节奏。

岁月洁净的一角禁不起风霜推敲。

雾气渐浓，寒意辽阔。

撕扔一湖秋水的日历，低头捡拾的一瞬，风浪打湿了一个人水岸冷寂的孤伤。

冬至

当冬天一步踏进门，一棵树开始参悟一个人的奥义，一个人开始临摹一棵树的萧瑟。

其实他们并未真正置换角色，也未吃透本性，各自尖锐向前，无法替代，疼痛蔓延。

大地之上，影子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线条化。

简约，尖刻，孤绝。

我请求成为树的镜子，照出嶙峋而坚硬的自己，我拒绝成为天空的镜子，即使我还剩一双曾经扇动，如今羽毛褪色的翅膀。

落叶旋转泛黄的冬意，流水无情。

冬日晴好，并未敞开风雪交加的寒夜，多想在那扇门里找三五知己，饮一杯小酒，怀惠醉意，温暖远方。

岁月提来的银两越来越少，季节把我抵在墙角，风吹走我手上的日子，越吹越薄，衣单含恨。

雪迟迟未至，却仅隔着一层不堪一击的窗纸，万物肃杀而寂，寒气漫侵，触手冰骨。

你的目光仍旧芬芳成青春闪电，我的目光渐渐凋零成泥。

唯有松竹苦苦支撑的爱意触动灵魂。

丘岗起伏如一个人低下眉眼，谁的麦地伏绿生翠，一身童话？

荒野无际，冻芳成冰时刻，有一株麦苗扶正我趔趄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