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萧殷先生
■赖金凤
萧殷,一个平凡而又非凡的名字。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张报纸上看到的,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上面登载的文章题目和内容,只依稀记得这样一句表述“在北京的河源龙川著名作家萧殷”,从此,便记住了这个名字——因为萧殷是河源人。
那时,怎会想到,二十多年后的我会与萧殷先生有这么深的缘分。
是的,我称之为缘分。
我何其幸运,在河源市图书馆参与萧殷文学馆的策展作,因此认识了萧殷先生的女儿、儿子,尤其是先生的女儿萌萌,感性率真,对工作却异常专注。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在萧殷文学馆策展、编辑出版《百年萧殷纪念文集》《师者文心——评说萧殷七十年》和《萧殷全集》的几年中,我翻阅了萧殷先生的笔记、书信、藏书,感受到个子瘦小的先生身体里蕴藏的无限力量,给人信心,令人敬仰。正如人民艺术家、著名作家王蒙在《不成样子的怀念》一文中,用饱含感情的笔调,回忆在北京赵堂子胡同8号和恩师萧殷的第一次会面描写的那样:“在那里,文学的殿堂向我打开了它的第一道门,文学的神物化为一个和颜悦色的小老头,他慈祥地向我笑,向我伸出了温暖的手。”
多年来,我一直想写纪念萧殷先生的文字以表达自己深切的感触,但每每想到先生短暂却又不平凡的一生,我担心自己拙笔浅墨无法道尽对先生的敬仰与钦佩而终未动笔。
在先生逝世四十周年的日子里,我感慨二十世纪中国文坛涌现的繁星中,萧殷先生可能是较少被大众熟知的作家,但是,他在中国文坛至今仍备受推崇。著名作家、原文化部部长王蒙尊他为“第一恩师”;“小兵张嘎之父”徐光耀在 94 岁高龄时手书“永怀恩师”条幅,并手抄 1947 年在华北联大受教于萧殷时期的日记等赠与萧殷文学馆;著名作家、诗人韦丘深情追怀萧殷“后来人众开新路,都道萧殷是我师”;广东省作家协会原党组书记蔡运桂老师在2018年萧殷学术研讨会上追忆与萧殷先生的师生情时潸然泪下,感人至深;广东文艺界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文艺评论家黄树森老师在八十多岁高龄仍亲自参与《百年萧殷纪念文集》编纂工作,并担任主编,只为那不能忘却的师生情;广东文艺界终身成就奖获得者黄伟宗托人将先生写给他的五封信亲自交到我手上,读着信,先生的真情深意令我深深感动……
在萧殷文学馆,我听到很多关于先生与学生的感人故事,被深深感动的同时,我又感到无比骄傲与自豪,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啊!此时,我想起当代作家、鲁迅研究家郑心伶老师1981年在广东省人民医院采访病中的先生时,先生说鲁迅先生“关心青年,培养青年这种传统,对中国的文艺界,是很好的或者说是很积极的”。先生自己不正是这样的人吗?他以“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扶掖青年作者,我在先生身上见到了鲁迅精神的传承。
我常常给前来萧殷文学馆参观的各界人士讲述先生扶掖后生的故事,却常常忘记讲述先生自己的故事。
萧殷文学馆承载着丰富的文物和历史,称得上是文化宝库,这里每一件珍贵的物件都诉说着先生与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的故事。从龙川佗城竹园里,到广州,辗转上海、武汉、延安、太行山,到北京,再回到广东;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从新中国成立,到十年浩劫,再到改革开放初期……一路走来,这既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经历的风雨历程,也深深镌刻在先生的生命记忆中:无论是他留下的相机镜头盖、胶卷筒、派克笔,自制的书法字帖和毛笔,细心保存的相片和底片,艺术家朋友为其专门题写的书法作品,还是那些数量巨大的读书笔记和写作笔记、写作提纲,以及那些即使是部分呈现也足以令人震撼的数量巨大的编读往来的读者来信……都展示了一个集战地记者、摄影家、编辑家、艺术家、文学导师、文艺评论家、教育家身份于一身的奇人、奇才。先生那端庄遒劲、刚健有力的书法自制字帖,让人无不为之倾倒;龙川佗城中学的校门照片,让人沉醉在先生设计颇具现代感的唯美世界中;而那些字迹工整、整洁干净的笔记,如同列传一般,记录着历史的轨迹和文化的沉淀……
先生胸怀开阔,宽容旷达,即便后来经历了不少磨难,仍然没有怨恨,坚强乐观;先生默默无闻,但是我从默默无闻的先生身上看到“小人物”的执着与坚守。如此,我看到的先生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我有幸成为萧殷文学馆的第一任负责人,虽未见过先生,但觉得就在身边。我时常怀念他,他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他那深邃的目光,慈祥的微笑就在眼前,而那始终不改的乡音时常响彻耳边……
时间过得飞快,今年是先生去世40周年,我怀念萧殷先生,愿此生努力学习他的精神,做一个献身文化事业、有益于人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