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东江流域金融枢纽在老隆

■清末民初的老隆影像。老隆是东江上游重镇，商贸繁荣，解放前一度成为东江上游金融枢纽。凌丽 翻拍

核心提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8个月的时间里，龙川老隆成为东江流域的红色金融枢纽——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即在此设立，是该行三大分行之一。

东江分行对统一华南地区东江一带的金融市场，促进生产与商品交流，巩固金融阵地，支援解放战争，迎接南下大军，都作出了积极贡献。

■本报记者 凌丽

南方人民银行应运而生

1949年之前的河源、龙川、紫金、连平、和平等县，各地都办有广东省银行分行或办事处。如紫金县，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在县城设立广东省银行紫金办事处与金库；1948年11月撤并入广东省银行惠阳分行。

河源县的银行较多，除广东省银行河源办事处，还有其他：1938年3月初，中央银行广州分行驻河源办事处在太平路发祥店办公营业；南路军第八师师长黄质文筹设农民银行，为农民提供贷款；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河源人自己的银行”——股份制的河源县银行开业。同一时期，和平县、龙川县老隆镇等地也开设有农民银行。

1949年前后，河源各地金融市场十分混乱，人们生活受到极大影响。

1949年1月1日，粤赣湘边纵队司令部（下称边纵司令部）公开成立不久，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胜利飞渡长江天堑，华南形势也起了很大的变化。5月，东江上游的重镇——龙川老隆宣告解放，整个粤东地区——潮汕、兴梅、东江等8个地区迅速连成一片。7月，粤赣湘、闽粤赣两个解放区亦连成一片。

为了迎接南下大军，解放华南全境，恢复和发展生产，繁荣市场，巩固人民政权，建立统一的银行和货币系统，中共中央华南分局（下称华南分局）决定建立南方人民银行，发行南方券，并通知各个解放区，迅速做好建立银行和发行南方券的工作。

在当时虽然潮汕地区的裕民行发行了裕民券，闽粤赣边区军民合作社在兴梅地区发行了流通券，陆丰县新陆行发行陆券，海丰县和紫金县也发行了流通券，九连地区先后发行了河源县信用流通券，连和县信用流通券及新丰县发行的信用欠票，粤赣湘边纵队发行的边区人民流通券，这些流通之地各不相同的货币，都不能适应迅猛发展的形势需要，况且，当时还有国民党的金圆券、港币等货币，甚至出现以物易物现象。

1949年7月8日，南方人民银行总管理处在揭西县河婆镇成立，设印务局、发行部、业务部、会计部、秘书处。7月20日，南方人民银行开始对外营业，在潮汕、东江、梅州设立分行，分行以下设立7个支行，12个办事处，连同在香港的宝通行共24个行（处）；其中，东江分行由九连地委筹建。

东江分行落户老隆

1949年年中的东江上游，商业较发达的市镇，多属新解放区。东江分行设在哪个市镇？

对机构的设置，华南分局指示：“应根据市场流通需要，选择若干重点，首先发行，逐步推开……‘应在城市首先发行，如能树立信用，即能迅速流通农村’。”根据指示精神，九连地委领导决定：东江分行和东江贸易公司都设在老隆。

《忆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始末》一文中记载：“当时的筹建工作，主要围绕以下几个方面进行：一是调配干部，建立机构；二是领取营运资金；三是做好宣传发动工作，保证南方券顺利发行。”

在调配干部上，九连地委派出东江财经委负责人骆维强与陈忠负责东江分行的筹建，并从东江第二支队司令部军需室、连队和东江行政委员会等地方党政部门，先后抽调叶崇武、朱祯宦等10多人进入银行工作。

华南分局从华南财经委负责人中选派李健行等得力干将，到老隆协助东江地区早日建立银行和贸易公司，并从南方人民银行总管理处（下称总处）抽调吴平、陈燕芳等10多人到老隆参与东江分行的筹建；不久，他们又被调去参加接管广州的工作。

很快，东江分行组织架构搭起来了。根据总处颁发的章程规定，分行设经理、副经理各1人，下设3课1室，即业务、会计、出纳和秘书室。骆维强任分行经理，陈忠任副经理，业务暂由陈燕芳负责（后由朱祯宦负责），钟崇桂任会计，高照寰任出纳（后由邹琨光担任），叶崇武任秘书兼分行指导员。

彼时，老隆刚解放，常遭国民党部队空袭，当年9月11日和14日，老隆被敌机轰炸，死伤10余人，所以银行工作人员的生活是军事化的，因此分行设了1个指导员之职。

东江分行位于老隆的寨背街原广东省银行老隆分行旧址。这是一座砖瓦结构的木板楼房，在5月22日老隆解放后被东江第二支队后勤工作队接管。当时，一同被接管的有两家金融机构，一家是中国农民银行，接管物品包括该行的驳壳2支、步枪1支、毫银72元5角，港币770元；另一家是广东省银行老隆分行，接管物品为驳壳2支、曲驳1支、步枪15支、毫银2600元，港币578元，金圆券2000万元。广东省银行只留下行员邹里然1人看守并办理移交，农民银行无人移交；两家银行的账表都很凌乱，不完整。

两个主力连武装押运南方券

在太平年代，运钞尚不是一件百分百安全的事，何况在两军交战之时。1949年7月上旬，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副经理陈忠，接到东江第二支队司令员钟俊贤的通知，从老隆前往揭阳灰寨总处领取计划拨付的营运资金500万元南方券。

当时，从老隆至灰寨，没有客运汽车，只能靠步行，需经过五华、紫金、揭阳等县，沿途多属山区、新区，有的尚属国民党管辖，或为敌我交叉之地，敌军、土匪出没。为确保营运资金安全到达老隆，东二支司令部派出两个主力连队，与陈忠等人一同前往。

运钞队伍到达揭阳后，经闽粤赣边纵队政委林美南介绍，在灰寨总处见到总经理蔡馥生等人。商谈后，根据分局新的安排，分配给东江分行4420万元南方券，是原计划的500万的近9倍。

陈忠领到的都是1元、5元、10元面额的南方券，面额更小的1角、5角辅币，原定在梅州印刷，但因国民党胡琏兵团南逃到兴梅地区时攻陷梅州，辅币未能赶印出来。因此，总处决定将1角的电版，由陈忠带回老隆印刷，5角的待总处印好后，再运往东江分行。

返程的路途比来时艰难得多。一方面由于胡琏兵团的窜扰，交通受阻；护送陈忠等同来的两个主力连队，到揭阳后，接到通知即刻赶回老隆，参加阻击胡琏的战斗。没有战斗人员的护送，南方券一时无法运回老隆。

陈忠心急如焚。他赶到陆丰县河口，向粤赣湘边纵队政委兼司令员林平请示运钞问题。林平指示，将南方券暂时寄放在东江纵队第一支队司令部。

陈忠等便到河婆东一支司令部驻地，受到政委王鲁明、司令员蓝造及供给处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他们决定暂留河婆，等候交通好转的消息。

不久，解放军部队攻打陆丰县城，陈忠等也随同前往。此战未能攻克陆丰，部队转移到泰安洞后，陈忠接到前往老隆道路已通的消息。

为早日将南方券运返老隆，东一支司令部即组织老百姓担运，并派出连队护送。陈忠等步行到五华县横陂，找到东江第二支队驻地负责人魏麟基请求护送钞票，押钞重担，便由一支移交给二支，由魏麟基派出部队护送。

8月下旬，南方券全部安全运抵老隆。在运送南方券的同时，7月，东二支队老隆税务局成立；8月16日，已移驻老隆水贝的边纵机关政治部，向全边区发行“粤赣湘边区人民流动券”，票面分10元、5元、1元、5角、2角等5种，在该解放区作为缴纳税款、商场买卖及私人一切收支之用，一律十足行使，“人民咸称便利，争相以谷物请求兑换，大有供不应求之势”。（《粤赣报》，1949年9月7日）

东江分行成立前夕的宣传发动

南方券是新币种，必须有很高的知晓率和认可度，这需要开展大规模的宣传发动工作。

陈忠回忆，东江分行成立前夕，有关方面召开了两个会议，一是内部动员大会。部队、地方党政和各单位负责人及有关财务人员参加，由边纵司令部负责人作动员报告，说明建立银行、发行南方券的重要意义，指出做好发行工作的措施，要求各单位要认真贯彻执行，并在会上分发了发行南方券及管理市场的宣传纲要等文件。与会者纷纷表示，坚决响应号召，迅速传达贯彻。

另一个会议，是老隆镇商会及工商界代表和各界人士的代表会。由边纵司令部、东江行政委员会、东二支司令部、龙川县人民政府的负责人出席并讲话，说明解放军胜利在望，全国即将解放的大好形势；说明南方券的发行，党和政府是认真负责的，有充分的物资作保证，希望大家在南方券发行后，市场上一切收付，都以南方券为本位货币，并按布告规定，严格执行。

会上，东江分行的工作人员将《布告》《南方人民银行新币发行条例》《华南解放区外汇管理暂行办法》《华南解放区外汇申请暂行办法》等，分发给到会代表。代表们表示，从发行之日起一切交易收付，均以南方券为本位计价。

《布告》由边纵司令部与东江行政委员会联合发出，主要内容是：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在老隆成立，正式发行南方人民银行新币（即南方券）。南方券是华南解放区的本位货币，在全区统一流通。布告明确规定：“在新币流通地区，所有公私款项收付及一切交易，均应以新币为本位，不得歧视、抵扣或拒绝使用……如有伪造或变造南方券的，将依法从严治罪。”

在公布南方券发行条例的同时，南方券宣布发行以后，所有金银外币，一律不准在市面上流通使用；过去各商号、各单位所发的流通券、本票等，属金融性质的票券，一律禁止行使流通，并由原发行单位负责收回，减少群众的损失：“全区各地公私交收买卖交易，均以南方人民券为本位，严禁使用港币、白银与伪币，并不准以黄金、谷米、棉纱及其他物资作为交换手段。”

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各部队以往发行的流通券，按规定的收兑比价（由银行公布），由南方人民银行负责进行收兑，今后部队、机关、团体、学校、商店等均不得自行印发流通券、本票等金融性质的票券。

《粤赣报》还在1949年9月7日发表了头版头条消息：《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即将成立 不日发行南方人民银行钞票 伪币外币金银实物将禁流通》。

东江分行的历史使命

1949年9月12日，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在老隆正式成立，经理骆维强（曾任连和县人民政府县长等职），副经理陈忠；行址在老隆寨背街原国民党广东省银行老隆分行旧址。同时，南方券发行，票面分1元、2元、10元券三种。按一比一比价收兑边纵发行的流动券；外币按1元港币兑换2元南方券。

根据华南分局指示，南方贸易公司东江分公司（即东江贸易公司）也于同日在老隆正式成立，经理叶吉祥。

“南方人民银行的设立，其首要任务是发行足量的南方券，建立华南解放区统一的本位货币。南方券发行总额达1亿900余万元，币值稳定，流通正常，信誉很高。南方券发行后，严禁外币金银流通和买卖。以南方券2比1的比价收兑港币，然后将港币拿到香港换回物资，供应市场，稳定物价。”（《金融图集与史料（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

建行初期，南方券发行渠道主要有3个：支付部队的经费，贷款支持东江贸易公司收购物资，兑换流通券和收兑金银外币。根据东江分行10月底的报表记载，通过这些渠道，约1个半月的时间，就发行了1500多万元南方券，流通范围遍及东江上游各县，城乡市场基本上由南方券占领，发行任务顺利完成。

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建立半个月，新中国成立；10月14日，广州和惠州同时宣告解放。

1950年元旦，在4个多月的时间里完成历史使命的东江分行，迁至惠州，老隆改设办事处。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进行经济建设，要求财政、银行工作集中统一，南方人民银行已无存在必要。南方人民银行总管理处于1949年9月中旬停业，潮汕分行于1950年1月1日停业；已迁至惠州的东江分行于同年4月停业，改为中国人民银行惠阳办事处，不久后改为惠阳中心支行；梅州分行于同年4月20日停业，各分行及其所属行处同时改制为中国人民银行广东省分行基层机构。至此，南方人民银行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宣告全面结业；南方券及各地流通券亦于6月20日前回收，并于次日烧毁。至7月15日，南方券回收工作基本结束。

东江分行从筹建到并入中国人民银行，短短8个多月，“有力地打击了帝国主义的金融侵略，对金银外币进行了严格的管理，使南方券顺利地进入城乡市场，完成了发行南方券的任务，也为人民币迅速占领城乡市场打下基础；并对支持物资收购、商品流通，活跃城乡经济，为迎接南下大军、解放全华南，作出了应有的贡献。”（陈忠《忆南方人民银行东江分行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