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誉传岭表——阮啸仙二三事
■到阮啸仙纪念馆“打卡”的游客。东源正在全力将阮啸仙故居义合镇下屯村打造成集“纪念革命先烈、爱国主义教育、党员干部培训、红色旅游参观、村民文化休闲”等功能于一体的文旅综合发展体。
■阮啸仙雕像。1935年3月,阮啸仙在率部突围中牺牲,年仅37岁。
引言
义合镇下屯村,原属河源县,现归东源县管辖。下屯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山上林木葱茏,江中碧水长流。江就是那条著名的东江。
东江穿过粤东北莽莽苍苍的群山,一路浩荡蜿转流来又滔滔曲折而去,在两岸山窝里随意丢下了数十个小村落。下屯村就是那些村落中的一个,是典型的小山村,户不过百,人不过千,村民们杂居其间,过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日常生活。如若不出意外,下屯村的命运也会和东江沿岸那些籍籍无名的小村落一样,被岁月掩蔽在斑驳陆离的光影之下。
然而,一个阮姓孩子的出生改变了这一切。1898年9月5日,阮熙朝在村中一个典型的客家围龙屋里降生,他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从这座始建于清代的三进院落式围龙屋出发,后来自己改名“啸仙”的阮熙朝,走进了道南初级小学,走进了县城三江高等小学,走进了“红色甲工”,走进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滚滚洪流之中,把东江边的小山村带进了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的史册。
革命成就了阮啸仙,阮啸仙为革命奉献了自己。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当那个已经叫阮啸仙的青年走出村口、踏上老码头、坐船前往广州的时候,阮氏族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十分友善的阮家子弟,会成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一批党员、工人运动先驱、青年运动领袖、广东农民运动的著名领导者、中共审计第一人。
一、在领导仁化农民暴动的日子里
20世纪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的中国,暴动是一个绝对的热词。
工人在暴动,农民在暴动,士兵也在暴动;江西在暴动,湖南在暴动,湖北在暴动;安徽在暴动,福建在暴动,江苏在暴动;浙江、河南、河北、四川、陕西都在暴动,广东也在暴动。那个时代,暴动成为了革命的代名词。
面对右翼国民党人反共、清共的屠刀,不暴动就是等死,所以暴动不仅仅是为了反抗,更是为了求生。因此,中国共产党人前赴后继,暴动此伏彼起,从1927年4月15日起,仅在粤东和粤北地区,就有澄海、五华、潮阳、揭阳、普宁、惠来、紫金、海丰、陆丰、惠阳、丰顺、饶平、梅县、大埔等县相继发生暴动。
阮啸仙也在那个时候汇入了大革命暴动的洪流之中。
1928年1月23日,那天是大年初一。傍晚时分,阮啸仙风尘仆仆地来到韶关仁化安岗,在村口见到了在此专门等候他的安岗农民党员蔡卓文,并被他安排入住在村中心的思诒堂里。
阮啸仙此行负有重要使命。时任中共广东省委常委兼农委书记的阮啸仙受省委派遣,临危受命,前往仁化组织农民暴动,创建苏维埃政权,打造“粤北武装割据中心”。此前的1月20日,阮啸仙已在北江特委驻地会见了省委常委、北江特委书记张善铭,省委派驻北江特委的巡视员周其鉴,对迅速组织仁化暴动进行了充分研究。阮啸仙是中共最早主张实行武装暴动、建立人民军队的先驱者之一,在讨论中,阮啸仙提出了实施仁化暴动的具体计划。
仁化地处粤北,邻近湘赣,山高林密,地势险要,交通闭塞,适合武装割据,开展苏维埃运动。阮啸仙是第二次来到仁化,早在1925年的秋天,阮啸仙就以广东农讲所第三届主任、省农委常务委员的身份来到仁化,指导各乡农民成立农民协会,建立农民自卫军。在安岗,阮啸仙和农运骨干蔡卓文熟悉了起来,并教育培养他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阮啸仙对仁化农民运动的指导,效果十分明显,安岗等10多个乡相继建立了农会,会员达450多人。第二年,全县农会会员发展到八九千人,并成立了董塘区农会和区农民自卫军。1927年“4·12”反革命事变发生后,面对国民党右翼的血腥屠杀,仁化农民奋起反抗,5月25日,农民武装在蔡卓文等人的指挥下,一举攻破仁化县城,救出农会干部和群众300多人,并放火烧了县衙门。
阮啸仙决计要在仁化“造成海陆丰割据东江的局面”,成为“海陆丰第二”。就在当晚,阮啸仙便在思诒堂中组织召开了党员扩大会议,宣布恢复成立中共仁化县委,由他担任县委书记,蔡卓文任县委副书记。仅仅过去4天,1月27日,阮啸仙又在离安岗不远的董塘主持召开了全县武装大会,号召全县23个乡的农民赤卫队武装起来,武力抵抗地主压迫。阮啸仙说:“只有发动农民组织革命武装,才能形成全县群众武装暴动的局面。”
为组织全县武装暴动,阮啸仙亲力亲为,四处奔波。1月28日,阮啸仙在思诒堂门坪上主持召开群众大会,宣告安岗乡苏维埃政府成立;2月4日,还是在安岗,广东工农革命军北路第八独立团在阮啸仙的推动下建立;2月10日,阮啸仙又在董塘主持召开了全县各方代表和群众大会,正式成立了仁化县革命委员会和第五区(董塘)苏维埃政府。在此期间,区、乡相继成立了苏维埃政府,各区、乡、村都建立起了赤卫队。从1月23日到2月10日,在短短不到20天的时间里,工农革命的烈火就在仁化全县熊熊燃烧了起来。
全县武装暴动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阮啸仙决定马上发动全县暴动。1928年2月23日,阮啸仙和蔡卓文下达命令:攻打仁化县城,实施全县暴动。一声令下,广东工农革命军北路第八独立团开始行动,各区、乡赤卫队也迅速行动了起来。当天凌晨,暴动队伍进抵县城,分四路向城中进击。第八独立团奋不顾身,冲在最前面;手持长矛、大刀、镰刮的数百名赤卫队员紧随其后,呐喊助威。城内的反动武装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惊慌失措,有如惊弓之鸟纷纷逃命。仅几个小时,独立团和赤卫队便占领了县城。
暴动终于成功了!仁化县革命委员会随即发布了《暴动宣言》,颁布了《革命委员会政纲》。阮啸仙要求暴动队伍立即分头行动,一方面发动群众,一方面抓紧时间筹款,并号召全县各区乡继续组织暴动,夺取区乡政权。
阮啸仙十分清醒,知道革命力量薄弱,暂时还不足以坚守县城,抵抗反动武装的反扑。于是,他下令让暴动队伍撤出了县城,按原定计划开赴夏富、岩头驻训,而后退回董塘、安岗。在董塘、安岗,阮啸仙又一次主持召开群众大会,动员群众坚壁清野,要求大家加强警戒,严阵以待。
由于反动势力强大,仁化暴动最终被镇压,但阮啸仙播下的革命火种却保留了下来。仁化的革命武装,历经惨烈的、长达10个月的双峰寨保卫战后,突出重围,分散到韶关曲江、乐昌、始兴、南雄等地,进行了长期的游击战争。
二、在困顿不堪中艰难寻找党组织
12月的上海,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北风一刮,通身透出彻骨的寒意。
就是在这样的隆冬季节,阮啸仙遭遇了参加革命10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困难:他竟然和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1931年11月底,阮啸仙托人买了火车票,坐火车从沈阳抵达天津,再搭轮船,经数日海上颠簸,终于返回上海,住进了上海生泰旅馆。阮啸仙想尽快去中共中央机关驻地,向中央汇报他巡视满洲省委的情况。
1930年10月4日,阮啸仙受中央指派,和贺昌一起从上海北上天津,担任了中共中央北方局组织部长;12月21日,北方局改组为河北省委并行使原北方局职权,阮啸仙代理省委书记。由于形势险恶,河北省委数遭破坏,半年多时间里阮啸仙多次遇险。1931年11月,第四次重建的河北省委再遭破坏,此前被派到沈阳指导满州省委工作的阮啸仙,随即失去了与河北省委的联系。那时,“九一八”事变已发生,日军占领沈阳并四处搜捕“共党”,而满州省委也拟迁往哈尔滨。身在沈阳的阮啸仙,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面对严峻的现实,阮啸仙决定返回上海去找中共中央机关。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在一张国民党办的报纸上,竟然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中共在上海的机关已经被破坏了。其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顾顺章于1931年4月下旬被捕叛变,总书记向忠发也于6月23日被捕叛变。为避免更大损失,仍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机关领导人周恩来、博古、陈云等已经疏散隐蔽了起来。
阮啸仙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意味着什么:组织的联络方式已经改变,他北上天津时知道的秘密联络点也已变更。突然间,阮啸仙就和组织断了联系,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中共中央机关了。阮啸仙内心十分焦急。
第二天一大早,阮啸仙上街去找党组织。阮啸仙知道这很冒险,他刻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闲人,身着西装,头戴白毡帽,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从一条小巷到另一条小巷,似乎盲无目的地转悠着。实际上,阮啸仙心里很清楚,除了这样的笨办法他没有别的办法。他想的是,如果在路上意外地碰到了熟人,或许就能打听到新的联络方式,找到新接头地点了。
然而,在一个白色恐怖笼罩的时代,党组织处于绝对隐秘状态,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呢?一连数日,阮啸仙都在想方设法寻找党组织,却没有获得任何线索。阮啸仙不由得焦灼起来。一天,阮啸仙又冒着嗖嗖的北风上街去找组织。因为天气寒冷,肚中饥饿,再加上内心焦急,没多久,阮啸仙便感到心慌气短,头晕目眩,一个踉跄便栽倒在马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下……
一个好心的路人救了阮啸仙。第二天清晨苏醒过来的时候,阮啸仙发现自己身在医院中。这是一家教会办的红十字医院,位于海格路。躺在病床上的阮啸仙感到异常的窘迫,因为此时,除了身上所穿衣服外,他已身无分文,连起码的生活费也没有了,何况住院期间也没人能来照顾他。
还好,医院得知他躲避战乱,“家远不得归”,免除了他的诊治费用。为人爽直、心地善良的石先生得到消息后,也时常前来照顾他。石先生名叫石英杰,是上海一家粮贸公司的业务员。阮啸仙从天津搭轮船前往上海时,二人在船上相识,一路上,二人聊世事,说时政,议生意,相谈甚欢。石英杰并不知道阮啸仙的真实身份,但他对阮啸仙的博学多才十分佩服。阮啸仙自小身体欠佳,长期患有肺结核病,整天咳嗽不止,身体非常虚弱。路途上石英杰对他的照顾颇多,到上海时,还是在他的帮助下阮啸仙才住进了旅馆。阮啸仙住院期间,石英杰每天下班后就从家里给阮啸仙送饭菜来。阮啸仙只有穿在身上的衣服,石英杰又慷慨解囊为他购买换洗衣物。他还常给阮啸仙一些零钱,供他日常零用。
阮啸仙投身革命后,多年来四处奔波,积劳成疾,病得很重。他在医院一连住了半个多月,病情有所好转,但仍需要调养。阮啸仙在上海无亲无故,正发愁找不到休养地方的时候,石英杰再次伸出援手,将阮啸仙接到了自己家里。
暂住在石英杰家的阮啸仙,一边休养,一边继续寻找党组织,心里十分苦闷。一方面,党组织仍然联系不上,究竟能不能找到党组织他心里没数;另一方面,石英杰收入不多,一家四口全靠他,日子过得也很困窘,他在这里白吃白住绝非长久之计。这种心情,阮啸仙后来曾在写给儿子阮乃纲的信中表露过,说他最大的遗憾是疾病缠身,不能更多地为党做工作。现在,在到上海找党组织的非常时刻竟又病倒了,这使他深感焦虑和不安。
1931年12月27日,阮啸仙终于放下顾虑,决定写信请求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友接济。阮啸仙在信中叙述了近来的遭遇,表达了内心的愧疚,请求亲友至少寄50元钱来,他强烈要求:“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同时,他在信中表达了找党的决心,“弟曾计及:继续找本行消息,以三个月为限,必有所获。”
亲友们得知阮啸仙身处困顿的消息后,便立即筹款,并以最快的速度按信上的地址将100元汇了过去。阮啸仙接到汇款后,随即谢别石英杰一家,搬到了外面居住。一待安顿下来,阮啸仙又开始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一条小巷到另一条小巷地四处打听,继续寻找党组织的下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1932年初,历经数十天,苦苦寻找党组织的阮啸仙,总算与上海地下党组织取得了联系。他终于回到了党的怀抱。
三、与少年儿子的两次心灵交流
下屯村坐北面南,南面东江边有一渡口,甚为古老,曾是村民出入的唯一路径。从渡口进村,约三四百米,便是阮啸仙故居。阮啸仙出生在那里,他的儿子阮乃纲也出生在那里。在故居对面,约一百多米,就是阮啸仙借以取名的“闻啸轩”,这个原本是学生“听涛读书”的小学堂,现在已经改建为“阮啸仙纪念馆”,同时还是东源红色文化教育基地、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
阮啸仙写给儿子的两封信就陈列在纪念馆里,是阮乃纲瞒着母亲和家人珍藏下来的。那是他对父亲最深的怀念,那也是他们父子间唯有的心灵交流。
在阮乃纲的成长中,父亲是缺位的。
阮乃纲是阮啸仙唯一的儿子,但他与父亲却没能见上几次面。他曾和父亲短暂地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他才五六岁,还没有到能完全记事的年龄。阮乃纲在下屯村出生,也在下屯村成长,直到1952年离开下屯村迁到广州生活前,他一直是下屯村人。那一年,他32岁。
虽然父子两相处的时间很少,但阮啸仙心中是有儿子的,阮乃纲的心中也有父亲。让我们穿过历史的烟雨,回到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来听一听这对父子88年前的心声:
那一年是1933年,出生于1920年的阮乃纲13岁,已是一个英俊少年。那时他已经有7年没见到过父亲了,他不知道父亲在做什么,只是从爷爷、母亲和四叔阮致中的口中知道父亲在上海,他很想念父亲。他想给父亲写信,告诉他自己的学习情况。
阮乃纲印象中的父亲,还是他在广州跟父亲一起生活时记住的模样,是个很严肃的人,工作很忙,每天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父亲患有哮喘病,发作的时候,整天咳嗽不停。每当父亲喘得厉害时,他就抢着让父亲趴在床上,自己俯身在床沿前,用小拳头轻轻地给他捶背,捶着捶着,父亲就入睡了。后来有一天,父亲嘱咐他,以后叫父亲要叫“三叔”,不能再叫“父亲”,娘也不能叫“娘”了,要叫“奶娘”。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看到父亲神情严肃,就照父亲的吩咐去做,改叫父亲为“三叔”了。再后来,他和娘就坐船回了河源老家。
阮乃纲坐在桌子前,一边想着父亲,一边在信笺上写字。他想父亲一定很挂念家里的事情,所以他把祖父的日常生活情况写进了信里,接着他又把母亲等人近来的情况也写了进去。他知道从小父亲就关心自己的学业,所以,他在信中重点介绍了自己学习的情况,一是自己记得父亲的教导,学习一直很努力;二是肯刻苦钻研,学业有很大的进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阮乃纲不知道寄信的地址,写完信后,又按母亲的意思将老家鸡牙山的封山禁令和信一同装进了信封,然后把信封上口交给了母亲。
1933年3月10日,阮乃纲给父亲写的第一封信终于送达。看到这是儿子写给自己的信,阮啸仙真是惊喜万分,他激动地对身边的同志说:“我儿子长大了,已经会写信了……” 读过儿子第一次来信,原本有些烦闷难过的阮啸仙,心情竟然一下就变得很好了,吃饭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睡觉也比平时多睡了一个钟。对镜自照,他竟然发现自己脸上带着几年来未曾有过的笑容。此时的阮啸仙,担任着上海互济总会救援部长,他的主要工作,是与邓中夏、左洪涛等人一起,利用各种社会关系,争取释放政治犯、援救被捕同志和烈属。阮啸仙的身体一直都不好,长期深受哮喘的困扰,有时心里难免烦闷。
怀着愉快的心情,当天晚上,阮啸仙便伏案疾书,用毛笔给儿子写回信。“爱儿:你的来信和你的鸡牙山禁谕,我都收到了。我简直不知道你今年已是十三岁,还以为是在广州兰畹住时一样童稚呢。其实在那时我也不知道你多大年纪。这样对于自己儿子不相关的父亲,说起来真难为情呀!”
对自己没能一路陪伴儿子成长,阮啸仙内心其实充满歉疚。阮乃纲出生的时候,他在广东甲工读书;阮乃纲一岁时,他仅陪伴了两个月;阮乃纲和他母亲到广州和他一起生活时,革命形势已趋紧张。在后期,他白天不敢回家,每晚都要等到大半夜后才摸黑回去。只有在他咳嗽厉害儿子给他捶背的时候,才有机会跟儿子聊天,教育儿子做个好孩子,听妈妈的话,听爷爷的话。所以,他在信里请求儿子:“爱儿,你不要怨恨我这个不尽责的父亲。”又写道:“我呢,你能不怨恨就好了。”阮啸仙在信中还说:“爱儿,你能尽心尽力来侍奉慰藉祖父是最好不过了。同时,你要一样侍奉慰藉你的母亲。因为她是从小养育你的慈母而又兼严父,并且为我尝尽人间未曾有的痛苦,她真是你的父和母!”
阮乃纲不久就收到了父亲的回信。看到父亲对自己好学向上感到满意,他十分高兴,拿着信反复地看,并念给母亲及祖父听。更令他欣喜的是,父亲还给他买了一套“儿童万有文库”丛书,并用牛皮纸包好后才寄回来。这套书有十多本,阮乃纲爱不释手。几十年后,阮乃纲谈起此事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之情。
一个多月后,阮乃纲决定再次给父亲写信。他想告诉父亲,他要像父亲在信中要求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样,读更多的书。所以,除了介绍母亲及自己的学业情况外,他希望父亲能再多买些书寄回来。
阮乃纲没能及时等到父亲的回信,也没有等到他十分想要的书。直到两个多月后的6月16日,父亲才回信。父亲在信上告诉阮乃纲,他“遭遇了那年在江西时一样的命运”。
那段时间,阮啸仙确实没有时间和心情给儿子回信。就在他第一次给儿子回信不久,3月28日罗登贤被捕,接着全国互济总会主任邓中夏在5月15日也被捕了。作为互济总会救援部长的阮啸仙正冒着随时被捕的危险,忙着通过各种渠道,想方设法营救他们。但阮啸仙也记着回信的事,趁一个暴雨夜“不能往外边跑”的机会,阮啸仙给儿子写了第二封回信。
阮啸仙没钱给儿子买书,只能嘱咐儿子好好读书。信比上次的要长得多,他在多个方面对儿子提出了要求:“放学回来或假日要助家中做一些日常应做的事,譬如弄饭煮菜等事。”“读书之外,还要时常学习体操,锻炼好你的身体。”他还教儿子学习方法,说“你应该向你眼前的事情去学”“随时随地随事都是书本,都有够学的道理在”。阮啸仙很关心父亲、妻子的生活,他要求儿子再写信时,要多写祖父、母亲的起居以及乡间新闻。
后来,阮乃纲还给父亲写过第三封信,不过他再也没有等来父亲的回信。
结语:阮啸仙最终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埋忠骨于赣南信丰安息乡的青山之中。1933年10月,阮啸仙进入中央苏区。大约一年后,在红军长征前夕,阮啸仙于危难中受命,担任赣南省委书记和军区政委。1935年3月,在率部突围中牺牲,年仅37岁。惊闻噩耗,时任中央政府留守办事处主任的陈毅格外悲痛,挥笔写下了《哭阮啸仙贺昌同志》一诗。诗中写道:“环顾同志中,阮贺足称贤。阮誉传岭表,贺名播幽燕。”
■策划:李成东 李远来 朱映真 欧志科 张小龙
■撰稿:罗仁忠
■摄影:杨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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