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主页 > 文学频道

父母爱情

2023-05-11 10:17:07 来源:

■谢淑敏

姻缘,有时就是那么奇妙。四十三年前,我的父亲,一个家境贫寒的农村男青年,我的母亲,一个漂亮能干的下乡女知青,原本生活在两个天地的人,不但认识了,而且还结为了夫妻。

别说外人不理解,就连我,曾经也想不通,母亲当年为什么能看上父亲。直到有一天,我爬上老房子的阁楼,无意中从母亲的陪嫁物品里,翻出一沓泛黄的信件,全都是父亲婚前写给母亲的。那遒劲的字体,流畅的文笔,含蓄而炙热的感情,瞬间解开了我多年的疑惑。我豁然开朗——母亲当初之所以不顾一切“下嫁”给父亲,这些信件应该是功不可没的。

两间破旧的平房,就是父亲和母亲结婚后的家。靠近祠堂的那间比较敞亮,他们用来做卧室。从卧室出来,是一条逼仄的小巷,往右,可通向祠堂。往左,穿过巷口,再往前走十几步,就到了厨房,在这个总面积不过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父亲和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十几年如一日,熬煮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在这期间,我的外公外婆,我的舅舅,我的四个阿姨,全都回县城生活了。一家八口,只有我的母亲,因为爱情,在乡下扎了根,如蒲公英般随遇而安,努力生长,开枝散叶,不管被命运的风吹到多么贫瘠的地方。

就像所有吃苦耐劳的乡下女人一样,母亲每天披星戴月,辛勤劳作。家里有两亩多田地,一个菜园,母亲最美好的年华,几乎都耗在了这两个地方。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母亲原本细嫩的脸和手,变得日益粗糙。其实,母亲年轻时是个美人。我曾在父母亲的房间里看过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母亲,衣着朴素,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浅笑盈盈,那两根又黑又长的麻花辫,格外显眼。也许是嫌麻花辫碍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剪成了齐耳短发,到现在年近古稀,一直都是这个发型,那个扎麻花辫的母亲,永远停留在了照片里。

母亲的辛劳,父亲都看在眼里。为了能让母亲过得轻松一点,父亲主动包揽了全部家务,在村里小学代课的他,每天下班一回到家,就忙得不可开交,挑水,做饭,洗碗,喂鸡,喂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亲不但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的经济重担,而且用勤劳的双手,牵着母亲和我们姐弟仨,走过那段最泥泞的岁月。

那些年,虽然苦,虽然累,虽然穷,但父亲和母亲却没怎么红过脸,是村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闲暇时,他们会一起去赶集,一起走亲戚,一起找乡邻玩扑克牌,一起在洒满月光的晒谷坪里纳凉,出双入对,有说有笑。

我们姐弟仨长大后,家里的生活明显好转,可是,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反而多了。有时,是因为母亲出去逛街太晚回来;有时,是因为父亲不小心弄脏了母亲的牙刷;有时,是因为母亲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太低;有时,是因为父亲煮的菜太咸;有时,是因为母亲出门太磨蹭;有时,是因为父亲忘记了母亲交代的事……更多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老两口刚刚还有说有笑,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从房间吵到客厅,又从客厅吵到厨房,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日益年迈的父亲和母亲,在彼此面前,却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吵了好,好了吵,没完没了。闹得最僵的一次,父亲赌气一个人从惠州回了老家,住了一个星期。

但我始终相信,父亲对母亲,感情还是很深的。每次争吵,先低头的,永远是父亲;每到母亲生日,父亲总会偷偷提醒我们,唯恐我们把这个重要的日子忘了;前年,母亲看中了一个玉手镯,五千多块钱,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的父亲,毫不犹豫把手镯买了下来;去年,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父亲又不惜花费数千元,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母亲。而母亲,虽然平日里对父亲百般挑剔,却在父亲做心脏支架手术的那段时间,不顾自己伤口的疼痛,一直陪护在父亲的身边,就像父亲陪护她一样。就在几天前,在同一家医院,母亲刚做完子宫切除手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父亲出院后,依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母亲争吵,老两口吵了好,好了又吵,但我知道,在他们的心里,都装着对方。

曾经以为,父亲和母亲那一辈人,根本不懂爱情。所谓爱情,就是风花雪月,就是海誓山盟,就是轰轰烈烈,就是如胶似漆。后来才发现,我们这代人自以为是的爱情,太过脆弱,一不小心,就丢了爱情,碎了婚姻。而父亲和母亲那一代人,在风雨岁月中,在磕磕绊绊中,一边互相嫌弃,一边不离不弃,用最朴实的陪伴诠释着真正的爱情。

    上一篇:瓦蓝瓦蓝的天空
    下一篇:没有了
    数字报
    Top